正文 二、壬 生 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97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斜下,我扭动着被捆得生疼的手脚,艰难的坐起身挪到角落里,寻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靠在隔扇上,四下打量着这一处的所在。
小小的一间和室干净齐整,布局陈设虽有些陈旧,但与先前所见已然不同。
所谓世事难料,看着陌生四周,我默默地叹了口气,会遇到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我认了,居然还被莫名其妙的接连囚禁!真是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的地步。
只是不知这一次又落入何人之手,想要再逃出去一次恐怕就没先前般机会了吧。我默默暗忖了片刻,想到能落到日本这个时代,是不是老天爷对我这个只一味沉静在异国文化,不爱国的惩罚?
我自嘲的撇了撇嘴,大学三年的日语熏陶,多少语言上不会有太大的障碍,可能是老天对我留下一丝怜悯之心吧!
我漫无目的的四处瞄着,想找一找这室间内有没有什么标示能显示这帮人的身份。忽的脑中闪出三个字“新选组”,顿时大感不妙。
这支被世人称作为“壬生狼”、“刽子手”的浪士武装团,里面各个人物都是幕末时期闻名遐迩的嗜杀成性。其中名叫土方岁三的副长,更是有这魔鬼副长的称号。
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不用想落到这帮人手里,就如同深陷虎狼之穴,也别想有什么好结果了,看来自己这段荒唐至极的穿越之旅已经接近尾声了,只是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琮琮的脚步声硬生生的将神思拉回现实。
我抬起头,拉门外人影一晃,随着一声拖沓暗沉的响动,阳光照入,直刺入眼底,一股对死亡或者说对莫名未知命运的恐惧翻涌而上。与此同时,脑海中开始不停的闪现出各种电视剧中女主人公性命堪忧时,是如何巧舌如簧,为自己制造一线生机的情景。
来者并不没有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而是出乎意料的温和语气:“姑娘醒了,那帮人下手不知道轻重,有没有伤到你?”
我诧异的抬眼,一个面相和蔼的男人,关切的站在门前低头瞧着,深色的眸中,映着缩在角落里警惕不安的我。
他微微蹙了蹙眉,走近几步,俯下身略带担忧的伸出手:“把你勒疼了吧。”
许是之前的事情给我留下阴影,我紧张的偏过头又向后缩了缩。
来者早就看出我的戒备之意,并没有鲁莽上前,只是先对我表示友善的微微一笑,轻声和缓的道:“别怕,我是来帮你松绑的。”说着指了指我脚上的绳子。
看到他再次伸出手,我本能的将腿往后又收了收,我警惕的盯着来人,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间看出些端倪。许久,直看到眼睛都酸痛了,也没有发现什么,似乎面前的这人与先前那帮龌蹉下流的人物,并非是同一类。
“绑着你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你这样被绑着时间长了,会很难受的!”那人温和善意的笑意,让人不由得心里一松。
见我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那人缓缓的探身,试探性的先解开了我脚上的绳索,接着手上和身上。只感觉全身舒畅一松,压迫的酸麻立刻减轻了不少。
我摸了摸被勒得青紫的手腕,舒了口气。眼睛却偷偷的瞟向半开的拉门,心里暗暗有了一个主意。
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马脚,那人抬起头,与我目光相对时,他又侧头看了一眼半开的拉门,随即起身抬手带上了门,面上还作出十分歉意的神色,道:“并不是要为难姑娘,但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委屈你一下了!”说着又拾起一段绳索,将我手脚再次束住,虽说是绑了个结,并有开始那般的紧,但想挣脱也是妄想,仿佛是在暗示:想偷溜,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计划还未开始就失败了,我懊恼的咬了咬唇,愤愤的瞪着他。这人是妖怪吗?还是他是会读心术这种诡异的门道?
那人似并不在意般,礼貌的朝我躬了躬身,道:“请姑娘不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否则会让我们很为难。”语气虽是温和,其中却带了些许严肃之意,只要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都能听出话中的意思。
我暗自撇了撇嘴,微低了低头,作出一脸无辜状,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我不过是个无害的酱油人。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为什么轮到我头上时,就那么不受待见。
只是片刻功夫,那人去而复返,再进来时面色已无笑意,和暖的眸中隐隐有些许严肃之色。口中却还是很客气的道:“有些事情希望姑娘能配合一下。”说罢解开我脚上的捆绑后,将我一把扯了起来,明显是押解犯人的模样,不由分说的连拉带拽的拐过几道檐廊,停在一处较为宽大的和室前。
“人已经带到。”那人恭敬的推开拉门。
意料中的一屋子人,一个一个或斜或靠的坐着,只有正首位的三个人正襟危坐。看着各个很常态,气氛却十分异样。
我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扫了一眼,目光不自主的落在其中一个青年男子身上,他双手拢在袖中,双目微闭,鼻梁高挺,眉眼如画,神态淡然。一头堪比女子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正有些出神,那俊美青年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极其不悦的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眸子透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只是在抬眼略略扫过时,似有些讶异的顿了顿,但很快又隐去。
目光相交之际,感觉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心瞬间凛然一寒,我慌忙转开视线。
“虽说是女子,劝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不然可怪不得我们心狠,让你受皮肉之苦。”凉薄的唇微微开阖,话也是冷冷的,听得叫人心生畏惧。
我暗暗的苦笑了一下,先礼后兵啊,只可惜我自己都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好女不吃眼前亏,虽是莫名其妙,但也要入乡随俗,有模有样些,先将这一帮子人糊弄过去,保住自己的安慰再说。
打定主意,我学着周围其他人的模样跪坐下来,尽量放低姿态,模仿者《大奥》中人物谦卑的样子,用最恭谨的敬语,缓缓朝众人俯下身,道:“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好像有些误会。”虽然这个年代的言语多多少少和现代的有不少差别,古言文法还夹杂着各种口音,不过好在大概是能听得懂的,也算没辜负口语老师的谆谆教诲。
“哦?这口音可真怪!只有长州藩的那帮不法之徒才会有这么怪异的人吧!”一个戏谑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循声扭头,正好对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斜靠在隔扇上,微曲着左腿,手搭在膝上环抱着武士刀。松垮的随意的和服衣领微敞,露出一节精致的锁骨,一张标志的脸上,满是慵懒之色,却有着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汇集,看得人浑身直发毛。
“诶?什么长州藩?”我莫名的皱了皱眉,面对一圈极其不友善的神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冷峻的青年低低的冷哼了一声:“我应该说过,最好不要刷什么花招。”声音冷的几乎没有任何情感,听得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长州藩,只是因为……因为……”我顿了顿,竟然忘记想托词了。这叫我现编个什么理由。
“哦?”慵懒戏谑的声调再次飘来,带着让人凛然的冷意:“看来不给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吧……”
“总司!”一声低喝打断那人话语,“你这样会吓到她的。”和缓的中音里,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
见有人肯替我说句话,忙将身子俯得越发低了,高声道:“小女子只是冒犯了那些人,被他们囚禁起来。实则真不知他们是长州藩人士,也不认识他们,请给位大人明察!”
“恩!”那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道:“听姑娘口音确实有些奇怪,不知姑娘何许人?家住哪里?”
一听被问及身份,心里就有些发虚,目前除了会说日语,懂一些历史,其他一概不知。既要有一套合理的说辞,又要能给自己安排个妥当的身份,着实有些困难。
见我迟疑的答不上话,那冷峻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居然连自己家在哪里都要想,这样的人已经没有审问的必要了。”
“小女子其是清国人,因太平天国起义,战乱纷争不断,家父早年与贵国往来生意,识得一位贵国的僧人,为了避战火才将小女一家人带到此处。”不知哪里冒出来得想法,我脱口而出。
“清国人!”听到这个身份,旁边围坐的几人有些惊异,越发来了兴趣,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这里。
我点点继续道:“是的。因海上路途遥远,家父家母本就身体不好,又不习惯海上生活,加之来到贵国后,水土不服相继身患重疾,但因年事已高不久便逝了,只留我一人……”一说到父母,我鼻一酸,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不知道此刻那个时代的自己是怎样的。
虽说是不假思索的言辞,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佩服我自己的应变能力和编故事的思维。
正暗自的得意,一个平淡略有些沉冷的声音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那位高僧的寺庙里借宿,反而和那帮长州藩人扯上关系。”说话的是一个紫发青年。他的目光灼灼,神情却是淡如止水,仿佛那道目光能穿透人心。
我被盯得心虚,原本包了一包的眼泪,立刻缩了回去。
我吸了吸鼻子哀声,道:“一下船就遇到那群人盘查,好不容易过了关卡,路上有遇到乱徒,避险时不小心冲撞了那帮长州人,他们发现我是清国人,见我又是女子就起了恶意,反抗中惹恼了他们的首领。”顿了一下,“我乘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中途不小心被发现了,所以才会被追杀。”话到此处,特意的哽了一下嗓子,让自己显得更加无辜可怜。
“这么说,那可真是巧的很呢!”斜斜靠着的青年,眼中寒冷的杀气又加重了一层,但依旧是一副慵懒模样。
“我们在下鸭神社设局引他们出来,这边要去抄他们老窝,你就正好被他们追到此处。”冷峻的青年冷冷的哼了一声,犀利的目光似能看穿你的心思。
一种可怕的感觉顿时笼罩下来,本来有所缓和的气氛突然再次凝重。
我忙移开视线,心里擂鼓一般不安:“小、小女句句属实,请各位大人明察!”说俯身深深低下头。
“罢了罢了,阿岁,她不过是个女孩子。”正中而坐的男子抬手拍了拍冷峻青年的肩。
“近藤先生……”青年惊异的看向中年男子,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边的儒雅男子打断道:“这件事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做决定还是太早了。”
“恩。”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站起身理了理衣角道:“暂且先把她关着,严加看管。”
话音落,一股大力抓住我的后领,像是拎小鸡一样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同时身后传来那略带玩味的声音:“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不过……”略微顿了一下,笑意越发深了:“对女孩子动刀,还是第一次呢!”
一句话让我后背一阵凉意,有心想要再辩解几句,还未等开口,就被连拖带拽的送回到囚禁的小室间。
“最好别打其他的主意,不然现在就杀了你。”慵懒的青年将我一把推进屋,冲我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令人胆寒的弧度,只那么一瞬便消失在紧闭的拉门之后。
我有些担心,害怕他们真的查出些什么事情来,毕竟是鸠占鹊巢,而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到底之前是个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情,又是如何与那群长州人扯上关系的,我压根一无所知。只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老天能够给个恩典,千万不要查出什么破绽出来,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也不奢望了。
思虑了一会,觉得紧张感略微有些缓和。大概是先前注意力一直放在别处,并未觉察到身体上的异样,这会只觉胸口处一阵阵的闷疼。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想调节一下不适之感,却在一呼一吸间痛感越发强烈,还有一股气血在不住的翻涌,又像是被郁结在心口一般,闷闷的。有心想要解开衣服查看一下,无奈双手被缚着,只有咬牙忍着,将身子蜷起来才稍微感觉好受了一些。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一直期盼的释放消息也迟迟不来。反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上的不适感愈加严重。感觉浑身酸痛一阵一阵发冷,胸口的闷疼也一波比一波越间隔短,那股郁结在心口的气血涌动的也越加强烈,仿佛是在无限膨胀,直到极限才会停止一般。
屋中的光线由昏暗到漆黑,又从黑暗到光明。似乎有人影在拉窗后闪动了一下,而后又陷入一片沉寂中。我张口想要求助,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围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中的阴影又加深了一层,似已经是下午时分。廊道上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中带着一股威严的感觉。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在拉门上,屋中光线瞬间又暗了暗,我艰难的抬起头。
那身影停了片刻,拉门被缓缓的打开,随着拉门在鸭居上摩擦出的暗哑声音,一道阳光不偏不移的照在脸上,暖暖的。
夺目的光线下,视线有些模糊,我眯了眯眼。
赤金的光芒笼罩中,有个俊美的青年立门口处,薄薄的双唇,紧闭着,只是那眸子太过寒冷。一阵风,扬起他黑紫色的发丝,伴随着几片樱花的花瓣,在风中飞舞着。
“绝食?”声音冷肃得让人有些害怕。
“我……”我试着张了张口。胸口猛的一波疼,似要冲破最终的极限。只是一个音节就被不自主的呻吟声吞没。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嗓子里一股温热涌上来,又甜又腥的。一阵猛咳后,郁结在心口的胀痛感有了缓解。
看着眼前的一片殷红,头“嗡”的一声,随着一阵眩晕,视线也变的越来越模糊,最终就连耀眼的阳光都变得一团模糊。
恍惚中,似看到那淡冷的神色有了一点变化,只是刚刚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就被一片无垠深沉的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