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堪过，李寒墨就带着房遗爱乘坐王车来到宫门前，守宫门的侍卫认识李寒墨的车，也就自然没有去拦。
    宴席摆在栖情宫里，索性栖情宫够大，摆几桌宴席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寒墨进来的时候，李世民还特地把他招了过去，问了几句话，无非是最近过的如何，功课做得怎么样。话虽然是老套繁琐了一些，但也透露出李世民对他的关爱之心，也许是人老了就会念就，这一点即便是作为天下之主的李世民也不例外，又或许是这几年李寒墨足够荒唐，已经让李世民放下了心防。
    李世民看到李寒墨旁边的房遗爱，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若是房遗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他还有可能给点钱打发了，可是他偏偏是当朝宰相之子，房玄龄看着虽然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可好歹也是他的儿子。若是房玄龄真的有那么十个八个的儿子，死一个也不心疼的话，他也不在意把这个小兔崽子给宰了，可房玄龄毕竟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嫡子，他真的是为难啊。
    “安陵侯，朕看你总是住在离王府里，也不是那么回事，不如朕赐你一套府邸，以后你就住在自己的府邸里，如何？”他故作恩威并重地说，企图让房遗爱退缩。
    “微臣谢皇上隆恩，只是微臣住离王府也住惯了，若是改换地方的话恐怕一时半会的也难以适应，故不牢陛下劳民伤财了。”房遗爱躬身施礼道，不卑不亢的态度中似乎却也透露着难以勉强的决绝。
    “你！”李世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雷霆之怒就要发作，却被李寒墨拦了下来。
    他拉着房遗爱跪了下来，道：“皇叔，遗爱是我毕生挚爱，除了他，侄儿谁也不娶，求皇叔成全。”
    李世民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了，道：“罢了，最终我还是对不起大哥，你们入座吧。”
    “诺。”两人齐道，便要去别的桌子。
    “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吧。”李世民看似随便地指了指右边下首的位置。
    李寒墨两人俱是一惊，李寒墨道：“皇叔，这……于理不合。”
    “朕让你们坐就坐，怕什么？”李世民厉声道。
    李寒墨和房遗爱对望一眼，便坐下了，他们也不想在同一天连续两次抗旨不遵，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没过多久席宴就开始了，一道道精美的佳肴如流水般地摆了上来，偌大的桌子不一会儿便被摆满了。
    席间李寒墨不时地给房遗爱布菜，耳鬓厮磨，一副恩爱情深的样子。
    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半，忽然王德疾布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
    “大家，前方急报！”他说道，额角已经渗出了细汗。
    李世民接过奏折，乍一看，他立即站起了身，哭道：“知节！朕的知节！”
    众人一齐站了起来，从皇上的言语中，他们得知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鲁国公程知节……殉国了。
    李世民无心宴上，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旁边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李寒墨二人对望一眼，也随众人散了去。
    “鲁国公戎马半生，没想到竟是马革裹尸的结局。”快要到宫门口的时候，李寒墨叹道。
    “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房遗爱道。
    “怎么说？”李寒墨疑惑道。
    “鲁国公虽是武将，在我大唐却也是位高权重，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鲁国公手里没有兵权，而我大唐的兵权基本上都集中在李绩将军的手里，这也是皇上令他为副将的原因。”房遗爱淡淡道。
    “皇上就没想过这两位将军若是一言不合的话我大唐就会折损两位猛将吗？”李寒墨问。
    “想过。”房遗爱回答道，顿了顿，他又说：“若是这两位将军真能齐心合力共破叛军的话，那鲁国公便是功荫后代；若是这两位将军不能破军的话，鲁国公战死沙场，就算李绩能活着回来的话，他手里的兵权也握不住了，中央高度集权，就算陛下宴驾之后，也不必担心他的儿子们会被权臣所左右，一将之死换来整个政局的安稳，在陛下的眼中自然是值得的。”
    听罢房遗爱的话，李寒墨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咯咯”的响声诉说着他的愤怒，半生的情意，就为了给他儿子铺好路而被他舍弃了。
    “殿下！请留步！”王德的声音在王车的后面想起。
    “是王总管，他来干什么？”李寒墨问道。
    “下去看看吧。”房遗爱道，说完便和他一起下了车。
    “王总管。”李寒墨道。
    “离王殿下，”王德笑着施礼道，恭敬之处不显半点怠慢之情，“大家让我来请殿下和侯爷在宫里小住几日。”
    虽是疑惑，但李寒墨还是笑道：“寒墨知道了，这就和遗爱回去，还烦劳总管引路。”
    “殿下客气。”王德笑道。
    两人随王德来到甘露殿，恰巧看见李世民正歪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呢，王德已经退了出去，大殿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无他人。
    李寒墨上前拜谒道：“皇叔。”
    闻声李世民便睁开了眼睛，道：“寒墨，你来了，来，陪朕坐坐。”说完就挪了挪身子，腾出地方给李寒墨和房遗爱二人。
    李寒墨看着那龙椅睁大了眼睛，结巴道：“皇叔……这……”
    “来吧。”李世民道，宛如一个慈爱的父亲。
    看到难得慈爱起来的李世民，李寒墨反而更加小心了，但也不好再三婉拒，便拉着房遗爱一起上前坐下了。
    “跟随朕打江山的兄弟们，竟一个个都去了，如今，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李世民叹道。
    李寒墨和房遗爱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现在的李世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
    李世民转头看着李寒墨，眼神深邃。
    “孩子，你恨朕吗？”
    听了此话，两人纷纷起身跪下，只听李寒墨道：“皇叔说的是哪里话，若没有皇叔，就没有今日的寒墨，皇叔对寒墨恩同再造，寒墨又怎会恨皇叔？”
    “朕杀了你的生父，你也不恨朕吗？”李世民问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大殿里静得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片刻之后，李寒墨才道：“寒墨不敢说寒墨心里毫无怨言，只是，寒墨也知道一国断无二君之说，寒墨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寒墨却看到了皇叔创造出来的贞观盛世，这，便足够了。”
    “贞观盛世……”李世民喃喃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他冲他们二人挥挥手。
    “诺。”他们两人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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