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新洛神(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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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但不是最后一次。
    又是一年年关,王凡凡先是坐面包车到镇上,再转大巴去火车站,终于到家门口时已过去近10个小时,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得多轻松,推门见到沙发上的表姨妈后就更down了。
    “凡凡回来了呀?今年还没有带男朋友回家?”表姨妈热情洋溢地迎来,正在给王凡凡拿拖鞋的王母脸上平添几丝尴尬。
    “你侄女今年都三岁了……什么样年龄就该做什么样事……这女人一旦过了25就不好挑对象了……不结婚?那哪行,老了一定后悔……”她二表姨这套说辞王凡凡都能背了,以前还辩上一辩,现在都懒得吱声了;话说她在当编制外的村官时遇到多少玩虚玩阴的难缠人物,尚且都能应付,唯独对这类亲戚真心对付不了—或许可以大发雷霆直接赶人,但对方并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她又犯不着;何况老妈还在一边帮腔,“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我们是为你好。”
    王父抿了口茶道,“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但他的话像茶杯里的水汽一样无息地消散了。王凡凡实在有些烦躁了,这时门被人推开,王凡凡的哥哥王澄之下班回家,他一眼就明白了屋里情势,叫了声表姨后笑道,“都说表姐是几个姐妹中长得最俊的,凭她的样貌找老公完全能找个条件更好的嘛,哎,她可是从高中就有许多男孩追啊。”表姨感叹几句“你姐夫今年也没挣什么钱”便不说话了。
    等表姨走后,王澄之看着妹妹道,“自己孩子结婚早怎么了,是嫁了国民老公吗,哪来的优越感!”王凡凡笑着摇头,不想老哥接着逼问,“我说,你不会是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吧?”王凡凡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这还文艺上了。”见对方一副怀疑的神情,又道,“拜托,生活不是琼瑶奶奶的小说,女人为爱情而活为爱情而死的。”老哥嘿嘿嘿地摸着下巴,“欲盖弥彰啊。”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边消食边闲聊,王母想拾起方才的话头但苦于没人接茬,王父将橘子分成两瓣递给两个孩子,道,我们做父母的对你们没什么要求,有份正当的工作、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女儿不由笑,说读书时您对我那么严格,还以为你要培养一个希拉里呢;王父赶紧摆手,做个有福气的普通人最好,女儿和儿子一齐感叹当初的苦白吃了。
    等老人家去睡后王凡凡低声跟老哥说,“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不是真的不能解释而是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当然也有可能科学真的就不能解释—你懂的,也许人类永远也无法找到一个能解释宇宙现象的终极理论,因为人本身包含在宇宙理论之内。”从小学艺术的老哥被她绕晕了,“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连成句子后真没听懂----简单点说,你撞鬼了?”
    王凡凡无意识地拍打着沙发靠背,“也不是……不过用你的世界观解释的确算灵异事件。”王澄之撇嘴,“哼哼,我的世界观?要知道只有佛学才能揭示宇宙人生的真相……”“打住,”王凡凡大手一挥,“神学就是神学,不是科学也不是哲学。”两人互相瞪了几分钟,王澄之深吸一口气,“你究竟遇到什么怪事了?”“咳,没啥,就想问你认不认识这方面的高人。”
    王澄之想了想,“还真有,我们公司一艺人的朋友认识一个姓张的天师。”
    张非离和王凡凡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这是张天师第一次独立受理灵异案件,难免有些兴奋,不料案件委托人上来就泼了盆凉水,“先申明,我是非常坚定的科学论者。”见对方神色一愣,王凡凡和缓地笑了,“你们天师上岗是不是有颜值要求啊?”张非离抓抓红发,“我是兼职啦,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
    王凡凡喝了口咖啡,“……那不是用旁观者的视角读史书,就好像亲自参与了他的人生,他的悲欢和命运从此与我戚戚相关、息息共鸣。”
    “建安二年。宛城之战中,曹丕的大哥曹昂被杀,十岁的他骑马逃了出来。”
    张非离在电视剧中看过此战,不由脑补这事若发生在现代,新闻标题应该“宛城两黑帮大佬火并,三年级小少爷开重机车狂飙逃生。”
    “建安十年。曹丕奉父之命镇守南皮县,结交了‘建安七子’中的五子,他同这群文采风流的名士们一起宴聚赋诗、畅游山林、探论道艺;诸子还相互探讨和点评彼此的文章,带动建安文坛文学评论的风潮……”
    张非离悠然神往,“慷慨雄健的建安风骨啊,我知道曹丕的《典论》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部文学专论。”
    王凡凡轻声喟叹,“在南皮县的日子只有短短半年,却是他人生中最为快慰得意的岁月,十年后他还在《与吴质书》中忆起许多细节,文中有‘清风夜起,胡笳微吟,乐往哀来,凄然伤怀。’几句;以前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当我与他融为一体,咳,当我的思想和他同步时,才体会到诗句背后的复杂况味,”她喝了口凉掉的咖啡,“当时天下动乱儒学式微,文人们皆心怀建功立业、治国安邦的政治愿景,所以他们的精神面貌是刚健激昂、务实自省的,但同时也会悲叹和忧惧生命的短暂脆弱。”
    张非离边听边点头,感觉自己到了百家讲坛现场。
    “建安十八年。曹操和儿女们在老家谯县祭拜完祖坟,打马沿着涡河而行,当时春色怡然田野青青,曹操心情快慰,要求曹丕和曹植作赋。”
    张非离实力接茬,“涡河?《临涡赋》嘛,虽然他俩都写了但只有曹丕的流传了下来;有个民间故事说是兄弟俩写完后发现内容竟是相同的,于是曹植让兄长呈上去,自己没交。”
    王凡凡笑眯眯,“为什么内容一样,是心有灵犀还是另有他因?”
    张非离略有尴尬,“你懂的,曹丕在民间一直被黑得很惨嘛,故事里说他一直想着立太子的事,认为父亲是借此考验他们的才华,思绪太乱这才写不出好句子,后来交上去的作品是抄袭曹植的,曹植明明知道却帮他隐瞒实情。”
    王凡凡笑道,“他的确在想立储的事;恩,二人作赋时有个历史背景---曹操这次回家乡距离上次有11年,当年的谯县饱受战争摧残,万物凋敝民不聊生,曹操颁发《军谯令》下令为阵亡将士立庙并抚恤家属;如今见法令起了成效,心中难免得意,曹丕作赋前本想借此奉颂父亲政通德化,可再往深处一想,此番歌功颂德只会显得虚伪刻意,不如只着意描写景色;至于曹植,他看完兄长的赋作后面色有变,随即将自己的撕掉了,原因谁也不知道。”
    “建安二十二年,曹丕在和曹植的夺嫡之争中胜出,被立为太子。”
    张非离等了片刻,“……没了?”
    王凡凡耸耸肩,“嗯,他心情很高兴,也很复杂;曹植给后人的印象可能是个文人,但他也心怀经世济国之志,曾写过‘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古代文人写文章还是为了入仕嘛,倒是当皇帝的曹丕提出‘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扯远了,同为胸有经纬的曹氏子弟,他可以理解弟弟与自己争储,却也不可能完全不怨恨;想想看若是曹植继位,身为嫡长子的他该如何自处?”
    “建安二十四年。太子曹丕留守邺城,魏讽伙同王粲二子、张绣之子张泉等人密谋造反,本计划在重阳节当晚突袭留守府、击杀太子及群僚后外通关羽之军,不料举事前遭到内部人士泄密,太子接到密告后火速集结精骑搜捕骨干分子,将一干人收监后,更不等远在长安的曹操收到消息就先对叛党进行了处决。”
    张非离滋了口乌龙茶,“先斩后奏,够果决,虽说有擅权的嫌疑,但这种时候拖延反而不利。”
    王凡凡十指交握搁在下巴上,“诛杀的人中有他好友王粲的儿子,也有在宛城杀死他大哥的张绣的儿子;一个人若走上王道便再难容私情,此中情味不足与外人道也。”
    “延康元年,曹丕称帝,改汉为魏。”
    张非离不由好奇,“当皇帝是什么样的感觉?”
    王凡凡展开双臂,“属于我的时代终于来临!”
    听王凡凡说完她的神奇经历,张非离不由感叹,“听上去真浪漫啊,跨越时间和空间与你相逢。”王凡凡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不能说是‘相逢’吧,因为他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这么说吧,我并不是亲眼见到这些经历,更像是读取他的脑电波,而且每次从‘穿越’中回来时间并没有变化。”
    张非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往椅背上一靠道,“你说你是科学论者,那你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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