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狙如之乱(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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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级时方相是纪律委员,唐离是经常被罚打扫卫生的吊车尾,可每次他扫完地,方相第二天检查时总能发现残留垃圾,因为来得早,方小委员也就在同学们来之前偷偷再扫一遍,他私下里问唐离,唐离也发誓自己的确打扫干净了。结果就在班级风纪评选周中,有天方相因病假没来得及重扫教室,偏偏那天教室格外脏乱,他们班被全校通报批评;老师认为方相和唐离都有错,方相道歉并辞掉职位,唐离却拒不认错,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事情才查清,原来有个高年级学生故意在晚间跑来捣的乱。至于为什么,缘由还是唐离以前和他打架结了仇;不少同学认为唐离拖累自己兄弟背黑锅,从此不待见他。
    八年级的元旦晚会,两人都报了节目,方相的是话剧,唐离带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唱歌,因为名额有限,歌唱节目重叠度又高,老师便打算去掉唐离的节目,这时身为文艺委员的方相建议说乐队元素比较新鲜应该保留,才给唐离争取了个名额。唐离是乐队吉他手,想换只电音吉他但零花钱不够,也是方相借钱给他买的。他们排练了很久,本以为能拿个奖,谁想晚会当天,本来好好的音响从他们登台起就出现故障,扬声器不是失音就是发出刺耳的噪音和啸鸣,现场一度成了灾难,许多学生干脆喝起倒彩。
    类似的事情大大小小还有不少,譬如一次期中考唐离破天荒考得很好,原来是他逼方相在试卷上写他的名字;譬如在烈士园扫墓时,师生们都在默哀,他的手机突然唱起了“就是这个feel倍爽”;再譬如他挑头寻衅高年级学生,还在学校贴吧、论坛等发贴造谣生事,结果引起一起恶性聚众斗殴事件……
    如今就名声而言,唐离已经超过了方相,本校及外校的学生都知道,一中的唐离是个自带招祸体质的刺头,和他掺合一块准没好事。
    夜风扑面之际,灾星唐离和张天师走到了小树林边,黑雾依然盘踞在树林外围,察觉人至,鲜红的巨眼和大嘴又出现了,这次从大嘴冒出的声音有些气急,“混蛋!混蛋!”唐离白着脸问张非离,“方相不会出事了吧?”张非离正低头查看地上的符文,闻言摆摆手,“应该没用,这里有个召唤阵,但画阵图的人是个新手,他并没有召来真正的魇魔。”说话时他脑中闪过某个线索,一时却抓不住。
    眼看方相满脸懵懂,张天师解释道,所谓魇,是魔的一种,但魇远比一般的魔药凶戾,故有“九魔一魇”的说法,一般只在大量的人以惨烈的方式死去的情形下--譬如瘟疫或屠杀--才可能有足够多的怨念凝聚成魇,魇能吞噬其他的妖魔,也能吞噬生人的灵魂。
    但大多数魇魔都被封在山海异域,人间很少遇到,除非有术士召唤其前来。
    唐离脑中嗡嗡之响,他哆嗦着双唇问张非离,“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种东西?”他猛地睁大瞳孔,“难道又有谁想害我,方相他被我连累了?”张非离也无语了,心想都只是孩子,就算有什么仇也不至于恨到要对方的命吧?再说了,术士圈也自有其规矩法则,此类凶阵并未广为流传,普通的术士都不会画,更何况是个孩子?
    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只得道,“你也别瞎想,说不定和你根本没关系;而且这阵法不难,我先破阵救人再说。”
    依张非离的推断,画此阵的人笔法生疏,只是照葫芦画瓢,不像是个惯于画符布阵的术士,但似乎又天生具有某种灵力,这才能招来魇魔的幻影;幻影没有太大杀伤力,却很缠人,若不将其驱逐,贸然钻进去也会迷路。
    这个召唤阵的阵心当在林内,而阵心处是用来困住惑魇前来的饵;据唐离的说法,方相出生时有鹓雏图腾现世,那么眼下在阵心的是圣兽之灵;若要破阵,张非离需采用道家的运内气外放及凝气成兵之术,将真气化为锁链锁住阵心的圣兽之灵,如此一来魇魔察觉不到圣灵的气息,只得自行退散。
    张非离当下闭目运气,他近来修为颇是上了几个台阶,此时只觉体内真气充沛不息,他右手结印,左手并起双指向林内一指,锁灵气链势若走蛇游龙、破开黑雾往阵心疾射而去。一边的唐离虽完全不懂其中门道,但眼见对方架势十分威风堂堂,双膝一抖忍不住要唱《征服》,不料张非离眉头一皱,脸上现出惊疑之色,原来他的锁灵链被一股不明力量弹了回来,他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最后一次锁灵链直接崩碎,真气反噬,张非离下盘一松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咳,张老师,你是不是没吃饱,”唐离抓抓后脑勺看着他,“我书包里有面包你要不要。”张非离脸上一阵红红白白,刚要回答,少年兔子般窜向他身后,嘴里大叫着,“啊啊啊啊,狐狸精过来了!”
    狐狸精斜了他一眼便将似笑非笑的眼光投向张非离,“我以前说过,遇事别蛮干,要对症下药,看来你还是没记住啊。”张非离又羞又气,干脆冷笑,“我不是你的学生,轮不到你来教训;江,教,授。”唐离似有恍然,“你不是妖怪?”说着有点失望的样子。
    江子岸不以为忤地笑笑,还貌似友好地对他伸出手,唐离有点奇怪,但还是走上前,对方握住他的手掌,挑眉问,“有什么感觉?”少年老实地回答,“没啥感觉。”江子岸喔地一声将手松开,这时唐离瞟见他的掌心画着一个“卍”字;正不解间,张非离拉着脸走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江子岸不接茬,又低头对唐离道,“我问你,你和方相出生时有异兽图腾现世,具体什么情况?”对方明明一副谦谦儒雅的样貌,但不知为何散发出无形的迫人气势,唐离揪着书包带认真地回忆起来。
    他和方相在同一家医院出生,按理说他不会有当时的回忆,但那种被隔壁产房的热闹欣喜反衬得愈发哀凉难耐的心情,他却似有所感--或许是母亲继承给他的吧;唐离还是胎儿时状况就很不稳定,母亲不得已才到大城市偷偷找父亲,在方相出生几分钟后,母亲通过剖腹产生下他。
    据父亲的回忆,两人出生时,他正在医院走廊匆匆走着,突然看到墙上有副奇怪的画,画上是只遍体通红、白耳白喙的怪兽,样子有点像鼣鼠,但完全没有鼠类的畏缩之感,而是透着股凶戾杀伐之气;正讶异间看到有个护士过来了,便询问对方,不想护士说哪来什么画你眼花吧,他再一转头,怪兽图居然消失了。这时医院门口一阵躁动,原是有个肚子被捅了好几刀的男人被送来抢救,但人已经没了呼吸,方父远远瞧着那人从担架滑下来的手,心里也有点恻然;众人忙乱间,他忽然听到一声清越鸣叫,抬头竟见门外的天空翩然飞过一只特别美丽的鸟,他莫名地觉得那是凤凰---虽说凤凰谁也没见过;只一眨眼凤鸟便也消失不见,这时方父听到前方传来欢呼,原来方才那人又有了呼吸。
    当时方父只当自己眼花,毕竟在妻子和情人的产房间来回奔波、身处如此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产生幻觉很正常。
    直到两个儿子长到性格初成型的年纪,方父意外遇到一位姓葛的术士,术士说他命中有两子,皆非寻常之辈;他才知道这两孩子生来便带有异兽之能,还恰是一吉一凶,为了孩子都能顺利长大,他从术士那求来转运珠给二人分别带上。
    唐离说着晃了晃手腕,“大概就这样,那个,你刚刚说张老师不行,那你很厉害吗?你能救方相吗?”江子岸扬扬下巴,眼神斜向张非离,“我再问你,他又是怎么知道谁命带狙如之凶,又是谁命带鹓雏之贤?”
    这下唐离和张非离都愣了一愣,唐离抿了抿嘴,涩声说,“大家都说方相看着就有出息,我却打小就不争气,所以……”江子岸提高声音问他,“你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唐离睁大眼看着他,脑袋无意识地摆动着,“不,是,不是……”
    张非离拍着少年的肩,语重心长地,“你别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也别太相信命理之说……”没等他把鸡汤灌完,江子岸便忍不住打断他,“亏你还是天师道传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俩一开始就搞反了吗?!”他推了懵住的唐离一把,“这才是真正命带鹓雏之相的贤人。”
    这个消息无异惊天之雷,唐离半天也没消化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什么都比不上方相啊……”江子岸耸耸肩,“世人总被表象蒙住眼。”他看着唐离,“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但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至于你,”他将眼神转向张非离,“你家里丢了东西自己都不知道吗?”张非离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我的《符篆图集》!难怪我觉得书的位置动了,好像还少了几张。”那本《符篆图集》是张父留给他的,里面记载了各种古老而强大的法阵,是术士们苦寻不已的珍贵典籍。
    “是方相偷的?”张非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偷这个干什么?”江子岸恨不得一棒子敲到他脑袋上,“答案不摆在你眼前吗?”旁边的唐离扑腾跪坐在地,喃喃道,“我知道了,这里的阵图是他画的,他故意把我引到这,想让我永远消失掉……”少年哽咽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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