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儿子儿媳争吵一夜，结果那一对夫妻还是不顾脸面不顾指责的拔腿而走。
    何明奶奶坐在厨房一边烧饭，一边抹眼泪。
    何明经过的时候看见了，便说：“我会好好上学的，你不用担心。”
    奶奶闻言眼泪却是更多。
    暑假一过，何明带上自己的行李铺盖去乡镇学校报道。虽然奶奶一万个不放心，但也没有办法，学校那么远，不住宿不行。
    被褥是何明跟奶奶一起缝的。老人眼花，穿不了针，或者偶尔不注意就丢三落四找不见针。俩人合作缝完的被褥，针脚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奶奶笑说：“套上被套，盖上床单别人就看不见了。不过棉花厚实，不怕冷的。”
    何明起了个大早，把学费分开两份装在袜子里，踩在脚底下。
    “千万不要把钱丢了，现在坏人多着呢，看你一个人会盯上你的。”老人嘱咐，何明点头。
    宿舍是十人间，狭小而拥挤。其它舍友被父母带着交学费，放行李，领课本。何明一个人忙来忙去。有舍友的家长赞美他独立，何明表情冷淡的点头，气氛尴尬一会儿，然后所有舍友今后都不怎么理他。
    这对何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正好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学习。
    学习是奶奶对他的期望，所以也是他对自己的全部要求。
    当舍友们周末结伴去网吧包夜时，何明带上自己的课本步行回家。
    当班上同学下课后在球场奔跑时，何明在教室赶写作业。
    当所有人都议论他性格孤僻不好接近时，老师们却都纷纷夸赞他的学习自主性。
    何明成了学校里的独行侠，自成风景般的孤傲与不融合，加上足够优秀的成绩，没有人不知道他。
    但他的命运似乎注定多舛。
    支撑他全部生活的老人，在一个冬天不小心病倒，让一切勉强维持的表象瞬间垮台。
    老人以前都是靠卖点粮食换钱，省着点，还算能应付何明小学时的学费。可是到了中学就不一样了。不只是学费高出一截，住宿费，生活费一样都不能少。早年积攒的粮食卖的只剩下口粮，跟大儿子和二儿子要钱，大儿子说：“钱给你，你都帮三儿养儿子了，你问他要去！”
    跟三儿子何立伟要钱，对方也不乐意，“何明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给他出学费。”
    好在还有个嫁在外面的女儿，多少给了点，暂时对付过去。
    老人又想办法把院子里的葡萄剪下来走家串户的卖，院子里的蔬菜拿到集市上卖，要不是两个儿子劝阻，她还打算捡破烂去卖。
    因为两个儿子冲到家里来指责她：“你缺吃的还是缺穿的，你这么想挣钱，村里人都指着我们脊背骂，说我们不管你，你不顾着自己脸面，好歹给后辈留一点。”
    老人索性撕开脸皮坐在家门口的大路上，哭天抢地的骂：“我养的儿子都没良心啊，不给我粮食吃，还不让我出去自己挣钱，都是白眼狼！”
    一时间吸引的好多村人来看，臊的两个儿子赶紧回家去送了好多粮食过来，但是被老人转手就又卖掉。
    何明假期也不闲着，帮张叔摘果子，装箱，帮村人盖房子搬砖，自己赚点生活费。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似乎也能勉强维持。
    但是人毕竟是老了，冬天稍微没注意，就感冒了。
    老人自然是舍不得花钱去看病的，一直拖着，还借此又跟儿子们要了些钱，但都存起来当作下学期何明的学费。
    感冒说是小病，但有时候也要命。
    年老的人拖着病体，在冬日里自己做饭自己洗衣，因为发着烧身子懒怠，又不忍心把剩下的饭菜倒掉，胡乱的吃了些冰凉东西垫肚子，就此开始引发腹泻，以及更恐怖的高烧。
    因着何明的事情，其他两个儿子都生气不愿到老人这边来，所以半夜老人烧糊涂摔到地板上竟然也没人知道。直到第二日家里的旺旺死命叫个不停，惊动了邻人过来，才发现，人已死了多时，连身体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