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第6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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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在他们四个人面前的,是一条漆黑幽深的入口通道。
明明左右两边都可见寻常普通的店面,内部亮堂着明晃晃的黄色灯光,可唯独到他这一家,从门口往内延伸的很长一段路都是暗黑笼罩。又似乎只有在内里深处,才会闪着星星点点花红柳绿的昏暗光线,向门外窥视的人做着无声召唤。
门口即便没立招牌,诡秘的氛围也不难叫人想象,这差不多应该是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
除沈晨哲以外的其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干什么?难道不觉得神秘?没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和欲望吗?我啊,现在就开始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感到有一股混合着害怕和兴奋的狂风要从身体内部席卷出来了……怎么样,兄弟们,进去看看吧?”
沈晨哲在前面鼓动,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
廖辉也许是受沈晨哲激奋情绪影响,也许是其原本就有些跃跃欲试。毕竟,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总带着无穷吸引人的魔力。他抖了一个激灵,带着肚子上的肥肉都画了一圈涟漪,接着,悄了磨叽地迈出一小步,又一小步,最后,和沈晨哲并肩站在了一起。
慕思辰就别提了,从刚才起盯着那片黑暗的尽头就没移开过眼,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只剩周衡。他半眯着眸子,似在沉思,抑或是衡量,眼里的心动犹豫交错闪现,最后一个跳跃,光点统统隐没在眼帘之下,才略一点头,轻描淡写的一句,“无所谓。”
“好诶!”沈晨哲一声欢呼,带头迈开大步朝里走去。
通道很长,足足走了半分钟,才来到第一个拐角。而转过这个拐角,眼前就豁然开阔一片,叫人不由得低声惊呼,“哇,好大~~”
不走进来真的就想象不到,原来狭窄的通道内还能藏着这样一片广阔的天地,不止大,还高,至少有两层。
最先入目的,是超大圆形吧台,中心竖着一排排木质酒架,架子上摆放着数量令人惊叹的各种昂贵的酒水。吧台内圈,每隔一段距离便站着一位相貌姣好的调酒师,做着叫人眼花缭乱的高难度调酒动作。外面,三三两两围了一圈高脚凳。而吧台周边,参差不齐地摆着木质桌椅,装修还称得上是雅致。
再往里走,却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风景。天花板顶棚垂下好多盏巨型水晶吊灯,加上四周耀眼的探照灯光,赤橙青紫,五彩缤纷。
舞台上,乐队热情澎湃地弹唱着劲爆的摇滚音乐;舞台下,衣着暴露又身材火辣的俊男靓女疯狂地扭动着他们的腰肢,热情摇摆。
欢呼声,尖叫声,好比涨潮时掀起的浪头,一波接一波,一波又更比一波高,其声调之尖锐,音量之震撼,几乎要将人耳膜生生震碎。
明明穿梭于入口通道时,听到的还只是闷雷般沉重的嗡响,不料靠近声源处,竟是如此足以划破天际的响亮。只能说,这间酒吧内的隔音设施,当真做得不错吧……
经久不息的声浪逼迫着,一行四人不由得皱眉捂耳,缩着脖子往回走,最后在吧台坐下。服务员亮出价目表,乍眼看过去价格大得瘆人,但是来都来了,坐也坐了,总不能空着手什么都不点,丢面子。
酒单上多是英文,不能说自己不懂,只好随手一点。沈晨哲和廖辉几乎是毫不考虑就选了自己要的酒品,点完之后跟终于过关完成任务了似的,两手交叠有些局促地坐着,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发懵。
慕思辰也准备以法炮制,指尖随便那么一触,正准备出声,却被身边的周衡半路拦截。
“给他一杯鸡尾酒”,周衡抢先替人点了,还特意补充一句,“不含酒精的那种,谢谢。”
周衡从容不迫,又给自己要了杯Gin酒,那老道熟稔的举止,不禁让人怀疑,他真的是第一次进酒吧这种地方?
沈晨哲不服,酸了语气问他,周衡只些微扬唇,一笑置之。
这还用问吗?他可是看了七百多集柯南的人呐!
Gin酒。琴酒。
他还知道伏特加、苦艾酒、Sherry、Pisco呢……=_=
不过知道归知道,却还是第一次尝试,没有喝洋酒的经验,周衡还跟以往喝啤酒一样,对着杯口就往嘴里倒。第一口下肚,周衡怀疑他喝的不是酒,是硫酸。刚咽下喉咙就泛开一股辛辣的味道,带着灼烧般的热度,仿佛要带着他的胃连食道,燃出一团熊熊火焰来。
“咳……咳……”
周衡难以抑制地捂着嘴一阵轻咳,又花了好长时间缓和,扭曲的俊脸略微涨红,是咳的,也是羞的。昏暗光线的掩盖下,却不感觉怎么狼狈,反倒是柔和了平日里因缺少多余表情而显出些许生硬的脸部线条,多了那么一丁点性感。
面前的调酒师轻巧一笑,或许那笑容只是单纯的情感宣泄,并不带有丝毫的不友好的意味,可听在周衡的耳朵里,他还是认为自己这是受到了嗤笑。当下,脸色就有点挂不住了。
周衡决定再接再厉,又提起杯子咽了一口,只不过这一口,他喝得极为缓慢。所以,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冰凉的液体在他舌苔上回转停留,有点辣,有点甜,散到胃里似乎就立即蒸腾成了气体,泛着香味涌上喉间。
不可否认,烈是烈,但很好喝。
周衡忍不住要开始他的第三口尝试,先前那位轻笑过的调酒师默默递过来一个盛着几片柠檬的小碟,又在周衡伸过去接的当口有意无意拿手指划了一下周衡的手背,笑着劝他,“小心,别喝多了……”
周衡微眯了眼,似乎没意识到刚才调酒师的举动,叫轻薄。就着嚼在嘴里的柠檬片又喝了一口,只觉得口感更加清爽,越喝滋味越妙。
三口下肚,渐渐生出一种朦胧的晕眩感,仿佛精神在兀自兴奋,四肢却断断续续有了倦意。
头脑里警铃大作,即便再渴望这种味觉刺激,周衡也不敢再喝了。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生理的渴求,可顶着一头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是让周衡觉得有必要去一趟洗手间,拿凉水让自己清醒一下。
嘱咐了身边看调酒师花式表演入了神的慕思辰不要乱跑,又提醒了犹在饮酒的沈晨哲和廖辉少喝点、小心醉。
做完这些,才敢放心离开。向着洗手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有些发软的步伐……
浇了几把凉水,又对着自己脸颊重重拍了两下,脑袋里的混沌和沉重才总算轻下不少。
周衡一面往外走的时候一面还在心里告诫自己,等下出了洗手间一定要第一时间奔回吧台,不管其他三个愿不愿意,一律把人拎回宾馆,酒吧这种地方,果然还不是他们这群毛头小伙子能消化得了的。
只是,在他跨出门外正要转身的当口,不远的身后蓦地传来肉体重重撞击墙壁的砰然一声声响,紧接着,狭窄昏暗的过道,不和谐地有了沾染上情欲的急促喘息,以及拼命吮吸而津液交缠的水渍声,在这块四下无人又满是墙壁的空间显得尤为清晰和撩人。
周衡耳下一热,下意识要快速逃离。
他以为,保不定是哪对小情侣醉了酒,气血上涌就开始欲火焚身,本来打算去洗手间里解决问题,结果拥到门口就已经来不及耐不住的,要直接就地把事给办了。
这种时候,周衡不走,难道还等着留下来看现场吗?!
却只身形一动,又给停顿了下来。
因为这时,耳后清楚地传来激烈的肢体拍打声,像是在死命挣扎,又奈何挣脱不开。同时,还有断断续续但是听上去怒火绝对已经飙升到极点且不可遏制的低吼抗议。
“混蛋,放开我!……别他妈借醉酒乱发情,给我死一边去!……放开!放手啊!——”
应该是嘴被堵住,话骂起来口齿不清又连不成句,可听上去声音低哑,至少不像是女孩该有的音调。
男……男人?!
周衡忍不住往回扫了两眼,光线很暗,只能看到两团人影的大致轮廓,其中一个身形偏瘦的被牢牢束缚在墙壁和另一个人胸膛的狭小空隙间,双腿被人用膝盖抵死,上身动弹不得,一条胳膊又被人单手制住,只剩另一条胳膊孤零零的,胡乱撕扯着推打着,做着微不足道的抗争。
左右晃动着脑袋极力闪躲,却仍旧改变不了被人捏着下巴把脸掰正,又有如野兽般撕咬啃食自己娇嫩唇瓣的命运。
昏暗下看不清楚表情,可想必不用看也能知道,那该是怎样一种羞愤和无助。
周衡本能地想去解救。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两厢情愿,爱在哪干活就在哪干活,和他半毛钱关系都不会有,而眼前这一幕却显然不符合。强迫性侵行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如果是在学校,哪怕是在大街上,周衡可能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上前制止了。
可现在,他却迟疑了,大概有十几秒。
毕竟这是酒吧,酒吧里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没有?万一惹上了社会上哪个有头有脸的狠角,以后吃不了兜着走了怎么办?
周衡不得不为自己考虑,狠下心肠闭眼,又强逼着往后退了两步。
之后,像是在谴责周衡的冷漠和视若无睹一般,受侵犯的男人发出一声急促且夹杂着痛苦和绝望的惊叫,“啊!——不要!”
这一声惊叫回荡在过道,凄厉又凄凉。
周衡蓦地睁开眼,只见那醉酒猖狂的男人,已经恬不知耻地将魔爪伸向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手指正要摸索着解开褡裢!
这回再没给自己留思考估量的余地,周衡霍然起身上前,大力扯着那混蛋的前襟将人拽离的同时,毫不留情地送上去一拳,生生将人的脸打得歪向一边,又手下使力猛劲一摔,那人便连一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轰然栽倒。
到底还是一名成年男子,他很快顽强地爬起,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有些发懵,导致现在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周衡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相貌日后寻仇,弯下身子上前又补了几拳,这才把人彻底打晕过去。
完事后,稍稍松了口气。可平生第一次发了狠地把人揍到昏厥,还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又无恩无怨的人,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周衡免不了有些发怵。又明明,刚才那几拳并没有耗费他多大的体力,周衡还是有种浑身力气被抽走,就快要支撑不住的脱力感。他无意识软了膝盖,靠着身后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久,才终于想起来要问候被他充英雄救下来的“美”,希望对方不会因为他刚刚的唐突和暴虐,而把自己误会成另一个对他有所图的渣人。
“没事……吧---”
刚出口的话,在看到眼前人的面庞时,骤然止住了。
周衡一下子瞪大眼眸,张着嘴像极了一个被毒哑了的病人,努力颤动着嘴唇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心脏几乎是在看清那人的同时骤停,虽然很快恢复,但却是以超乎寻常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在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是重重地撞上自己的胸膛又重重弹回,似乎是按耐不住准备破胸而出。带了丝丝酥麻的疼痛感向全身各处,骨缝、指节,哪怕任何一道最隐秘的间隙渗透。
仿佛,不久之前那个醉意朦胧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身体轻飘飘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做了很大努力才终于找回的声音,又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周衡没有开口,却听到有人在用沙哑的,干涩的,又带了不敢置信的惊喜和唯恐失去的惶恐的嗓音说的一句---
“苏逸清……?”
作者闲话:
终于开始,苏逸清的出场,先幻灭,再惊艳,又幻灭~
不过也没关系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