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吓了一跳。
    左言不忍对他发火，放低声音：“余伯，您先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们。”
    “大少爷……”余伯还想说什么，被左言一个眼神噎住了。他默默看左思一眼，退回厨房去了。
    左言气得脸色铁青，打过人的手掌有些发麻，胸口堵得难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骂：“混账东西！你要是再敢这样自甘堕落，我打断你的腿！”
    左思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你还是封建家长？”
    左言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什么年代，我都是你哥。我管教你，是为你好。爸爸一生受人尊重，你要给他脸上抹黑吗？”
    左思抬眼看着他，唇角一抹嘲讽的笑容：“对，我不孝，我不像您，您为左家兢兢业业，您是爸爸的好儿子，以他为榜样。您有责任感，有担当，您愿意为左家牺牲。您甚至还打算像爸爸那样，接受商业婚姻。”
    一连串的“您”听来格外刺耳，左言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了：“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凌歌的妈妈楚夫人打电话给你，约你跟她侄女苏丽雯相亲。我听见了！”左思笑得更加嘲讽，“你答应了，你竟然答应了！相亲？真搞笑，素不相识的人，靠相亲就能建立感情吗？你难道不是考虑到家族利益，才答应跟她相亲的？那个苏丽雯，她还是个丫头片子，她比我都小！让我认她当嫂子，没门！”
    “你闭嘴！”左言怒喝，“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只要我愿意，就是她比你小十岁，你也一样得叫嫂子！”
    “啪！”左思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眼睛都红了，冲着左言吼，“你就出卖你自己吧！左家大少，你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预祝你事业兴旺，为左家多进钱财！”
    他推开椅子就往外面跑。
    “站住！”左言也站了起来，他指着左思，气得手指发抖，“左思，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再教训我啊！”左思狠狠瞪着他。
    左言厉声吼：“滚回你的房间去，好好反省自己！”
    左思一言不发地往楼上冲去。
    左言盯着他的背影，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了。
    “砰”的一声，左思推开自己的房门，冲进去，又猛地把房门摔上。他呆立着，眼圈越来越红，终于，眼泪落了下来。他蹲下去，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发出呜咽的声音：“哥……”
    哥，你不知道我怀着怎样肮脏龌龊的心思，我那样放纵自己，只是在逃避。我该打，我该死，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有人轻敲房门，左思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带着鼻音道：“进来。”
    进来的是管家余伯。
    “余伯？您怎么来了？被我哥发现，他会生气的。”
    余伯最疼左思，见他脸颊肿着，上面还有泪痕，忙给他擦脸：“我带了湿毛巾来，还有冰块，你先捂捂脸，消消肿。这样子被佣人看见，多丢脸。大少爷还在吃饭呢，我悄悄来的，他没看见。我还带了一块蛋糕，你赶紧吃吧，别饿着了。”
    一边说，一边把冰块、蛋糕一股脑从一个食盒里拿出来。
    左思接过蛋糕就吃，余伯拿了冰块给他敷脸，叹着气说：“小少爷，你就消停消停吧，大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待人温和，可对你严格。这就叫爱之深而责之切，你要体谅他啊。你在外面做那些事……我知道了心里也不好受。”
    左思换上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他打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的脸皮早就比城墙还厚了。”
    余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你脸皮厚，屁-股上的皮还要厚。幸好现在你大了，大少爷也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你。你听听，他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要换作以前，他还不把你的屁-股给打烂了？”
    左思耸耸肩：“谁叫我摊上这么个霸王哥，算我倒霉。还是凌歌好啊，楚家就他一个独子，他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余伯无奈，“楚少爷二十二岁留学归来，拿了双硕士学位，进楚氏帮他爹干。市里谁不知道楚家有位年轻精英？连陆市长都看好他，想把女儿嫁给他……”
    “停停停！”左思打断他，“别拿凌歌跟我比！”
    余伯再次叹气：“我是说，你俩是好朋友，你怎么就不跟着他学好呢。”
    左思斜眼看他：“凌歌是木头，他从来不懂得谈情说爱。可我懂生活、会享受，这哪儿错了？余伯，您老就别操心了哈，我要过怎样的生活，我自己知道。”
    “好吧，我不说。”余伯只好投降。
    左思把蛋糕吃完，拍拍手，接过冰块，自己敷着，人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余伯，您下去吧，别被我哥看到。”
    余伯应了，刚想走，却发现左言站在门口。
    “大少爷……”余伯慌了，“我，我只是……”
    “您只是溺爱他。”左言淡淡地。
    “对不起，大少爷。”余伯惭愧地低下头。
    左言摆摆手：“您休息去吧。”
    “是。”余伯退出去。
    左思站起来，悄悄把冰块往沙发边上的垃圾筒里一扔，叫了声“哥”。
    左言仍然站在门口，逆着光，他的身影显得很孤独、很疲惫。
    “小思。”他的声音沉沉的，“关于广告传媒公司，你给我一个详尽的企划案。我会给你建议，还有资金。左家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留给你的股份，你可以拿走。”
    “不，我不要。”左思喉头发热，眼睛发涩，他努力克制着，“哥要是愿意，就借钱给我，我只要少量启动资金就行了。我不会把我的股份抽走的，我不想跟哥分家。”
    左言微微动容，不解地问：“小思，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你真的愿意发奋图强，现在又为什么要放浪形骸？”
    听到这句话，左思就在心底笑了，脸上又露出那种自嘲的表情：“哥，我不是说过了吗？人不风流枉少年。男人嘛，事业、金钱、女人，一样都不能少。”
    左言握紧手指，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再挥一巴掌上去。
    左思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河。
    “小思。”左言忍着气，语重心长地道，“好好交个女朋友，好好谈恋爱，这个，哥支持你。只要你不出去胡搞，就算你不肯进公司，哥也同意。”
    左思怔住，这不像他大哥说的话。他的大哥，是老成持重、一言九鼎，永远罩着他的人。他不该这样示弱、这样忍耐。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左言无声地走了。
    良久，左思才清醒过来，他坐回沙发上，拿出手机，拨通楚凌歌的电话：“凌歌。”
    “左思？”楚凌歌敏感地问，“你声音不对劲，是不是病了？”
    “没，我好着呢。”左思故意扬起声音，“你回来了？”
    “是啊，正在倒时差，晚上还要去舅舅家吃饭。”
    “你舅舅家？苏丽雯家？”左思一想到苏丽霁的名字，就心头发堵。
    “是啊，你认识我表妹？”
    “我认识。”左思嗤笑，“你妈有意成全她和我哥，约我哥明天和她见面呢。”
    “哦？有这事？”楚凌歌愉快地道，“我妈没有告诉我。她怎么会想到的？要说，你哥真是个不错的人，我表妹嫁给他，我放心。”
    “放心个屁！”左思爆了句粗话，“我哥那个人，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一点也不懂情趣，更不会哄小女孩。你把你表妹嫁给他，等于把她打入了冷宫！”
    楚凌歌哈哈大笑：“你这家伙，有你这么说你哥的吗？老实说，是不是你自己喜欢我表妹，所以不想她跟你哥约会？这没问题啊，只要你告诉我，我去跟我妈说。”
    “不是！”左思愤愤地，“我只想说，你别让我哥和你表妹介入商业婚姻行吗？”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楚凌歌明白了，“不过，没有人强求他们，我舅舅思想很开明，你哥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看他和雯雯的缘分吧。”
    左思暗暗咬牙。
    “左思。”楚凌歌转变话题，“我见到小辞了。”
    “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长大了，又高又帅。我爸把他送到圣奥尔大学去读书，他算起来还是我的学弟。不过，我真担心，英国的女孩如狼似虎，不知道会不会把这老实孩子给吞了。”
    左思“切”了一声：“你这当主人的也当得太辛苦了吧？处处为他操心。不过，你放心好了，你家那只忠犬可不会离开你，从小我就看出这一点了。”
    楚凌歌微笑，很满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