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能别在周末喊我起床吗？”苏令抓着散乱的头发，对着站在门口一手拿锅铲一手插着腰的老班说。
    “周末也不能赖床，快来吃早餐。”八年来，老班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苏令起初还有点小反叛，但四年大学下来，只有老班记得按月给她转生活费时，她的毛也差不多顺了，只是改不了口叫老妈。
    “今天约了喏喏出门？”
    “咦？你怎么知道？”苏令瞪大眼睛，嘴里塞满包子，含糊问。老班一脸“我还能不了解你，每个周末不出去约会，只会跟一群朋友疯”。
    王千喏是拖延症晚期患者，2点见面她必拖到2点40，虽然苏令迟了15分钟到百意，到时还是觉着自己早太多了。
    她打算进去商场看打折货，正是此时，周寂宇出现了。离她三十米左右，站在韩妆店前。
    梦里长相与现实人误差太大，真实人成熟许多，脸比以前更立体，可能吃了几年洋人饭，基因有点同化。苏令暗暗感慨，后又想，他在等谁呢？女朋友？老婆？女儿？不对，女儿还太小，不可能用化妆品。
    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呢？苏令有些踌躇，毕竟相认有时不如不认，认了白认好伤人心。
    磨了两分钟，苏令理顺头发，将背包挂正，深吸一口，走上前去。她还是决定跟他说说话，人嘛，千万别犯傻，明知以后会后悔的事，现在就要用尽力气去避免。
    “哈罗！”苏令停在周寂宇身侧，声音有些虚。
    周寂宇转过头来，立马就认出她：“苏令？”
    他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令尴尬地接上话，“你什么时候回国？”
    “去年。”
    “哈哈，原来你都回来一年了。”苏令扯开笑容，内心虽然唬自己要淡定，但言行举止不由她控制，在外人看来，她正莫名地激动。
    “嗯。”周寂宇也跟着微笑。
    “现在在哪儿高就？”苏令收敛自己因为笑而抖动的肩膀。
    “自己公司。”
    “哦！好厉害，你是老板了。”这种破话题，苏令快撑不下去，不由得蹦出一句：“结婚了吗？”
    苏令暗骂自己太冲动了，不懂循循善诱。
    “还没。”
    “在这里等女朋友？”既然话题开了，干脆死磕到底。
    “不是。”
    你就不能说一句，你有或者没有女朋友吗！苏令智商捉急，赶紧补刀：“你该不会现在是黄金单身汉吧？”
    周寂宇犹豫了一下，答：“不算。”
    “那就是有女朋友咯？”不用照镜子，苏令都知道自己有多猥琐。
    果然，周寂宇的眉头皱了皱，“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你是在等人吗？”
    苏令很想坚持不懈地问为什么难回答，但话到嘴边幸得悬崖勒马，她笑呵呵说：“是呀，她迟到了。”
    “寂宇！”身后一个女人喊他。
    周寂宇转过身，苏令赶紧察言观色。对于这个女人，周寂宇似乎也不排斥。
    周寂宇提醒她：“蒋芮正在四楼等我们。”
    “是吗？我买东西时忘记看时间。走吧！”女人吐了吐舌头，拉住他的手腕。
    苏令看着两人，嘴巴里自然而然吐出：“我受到了一万吨伤害！”九千九吨来自女人那张花猫一样的脸，一千吨来自周寂宇的忽视。
    女人很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是？”
    “我是。。。”苏令故意拖长音，“我是什么呢？”老师没教过做人要有礼貌吗，“你是”这句话哪里像跟别人请教名字的意思！
    周寂宇笑了笑，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对，我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苏令来回指。
    “哦！你好！”女人傲慢地点点头，“打扰你们老同学聚会了，可我们现在有急事，恐怕得离开。”
    周寂宇朝苏令点头，说：“有空再联系。”
    “好，你忙吧！”什么破同学情谊，说没两句，人一来就要离开！苏令心里怒火咣咣地烧。看他两人已经转身，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喊道：“等等！留个联系方式。”
    “给我。”周寂宇伸手拿过苏令的手机，自己摁了一个号码。
    苏令生怕自己摁到返回键，轻轻握住手机，说：“有空联系，拜拜。”
    周寂宇的背影比以前更宽阔，也更冰冷。
    苏令听王千喏说话时想，看电影时想，回家时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放在心尖，日日夜夜思念着，另一个人却能忘记那个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呢？这简直奇怪至极，而这么奇怪的事凭什么值得自己伤神呢？
    王千喏用歌词回答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失去联系时，苏令常想再给周寂宇发信息，真拿到号码后，苏令却怂了。一来，周寂宇态度冷淡，她不敢奢想人家还愿意跟她聊天。二来，处境不同，能聊的话题好少。
    但叫她揣着手机不骚扰人家，几天还行，久了她就会憋得内分泌失调。
    她想，凭什么我给老同学发信息要畏畏缩缩？我以前喜欢他，不见得现在喜欢，躲避更加说明有问题。我要坦坦荡荡给他发短信，证明自己是光明磊落的。
    于是，她颤抖着双手，坚持打完：想了几天，依然想不出能跟你聊什么，但我想老同学不应该介意这些。你吃饭了吗？
    闭上眼睛，摁发送键。她不敢看手机，坐在电脑前，拼命打字。
    叮！手机短信提示音随即响起。
    她紧张地打开收件箱。周寂宇发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冬雷震震夏雨雪！苏令“轰地”脑袋里炸出彩虹蘑菇云。
    到底周寂宇是愤怒、嫌弃地发来质问她；还是幽默风趣地发来开玩笑；亦或情意绵绵地发来表白呢？苏令虽想意志坚定地相信第一种，可心像装了氢气，飘得好高，好高。。。。。。
    当她在“那你喜欢我吗？”“你在开玩笑吗？”“谁在你耳边放屁？”“你猜呢？”种种措辞中摇摆不定，痛苦挣扎时，手机“叮”又响了。
    她兴奋地打开，心忽地坠进谷底。
    周寂宇发来：刚才是我的朋友回复信息，那是他的恶作剧，不用理。我已吃过。
    哪个王八羔子把人耍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暗恋一个人，还要连带着被阿猫阿狗欺负，之前是一个女人，现在。。。。。。估计又是一个女人，太过分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苏令立马回：我请你一定要告诉他/她，我不喜欢他/她，更不喜欢你！其次，请务必告诉我，他/她人在哪里，有本事下班后不要走。”
    李芸礼经过，呵呵笑说：“达令，你杀人后，千万别说认识我。”
    “滚！”
    旁边女孩悄声问：“谁又惹毛她了？”
    李芸礼掩嘴笑：“不知道。不是茶水间的大婶，就是楼下的快餐店老板，每次整得像要跟人拼命似的，哪次不是几十秒后就忘了。”
    女孩叹气：“当初她怎么不报北影？浪费人才。”
    “那她永远也上不了位。”
    “为什么？”
    “因为她。。。。”李芸礼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二”。
    苏令拍桌：“李芸礼你能再滚滚吗，不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