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避谈皇榜 初见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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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君贺呈现不自在的神情,偏过头去,不去看祝笑悔。祝笑悔则淡然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祝笑悔凝视着君贺,一会儿若有所思,玉指揭掉封酒坛的布盖,轻缓倒入碗里,递给边君贺。边君贺晃神接过,连谢谢都忘说。
“君兄,”他张开五指在君贺眼前晃了晃,“喝酒。”
边君贺拿着碗直往嘴边送,惊觉不妥,才赶紧把碗放回。
“不好意思啊君兄,我刚走神了。”君贺憨笑,“怎么能让你为我倒酒呢,那这杯我必须得敬你。”说着便又拿起碗。
祝笑悔“扑哧”一下笑了,左手掩面,遮住上扬的朱唇。
“何必见外呢,你我无须这么多礼节,”他给自己也倒一碗酒,“你安静时总是失神冥想,但你闹腾的时候又,异常开朗,有时我还真分不清你是易琢磨,还是难猜透。”
这些虽是祝笑悔随意的浅显分析,但对于君贺来说,却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穿自己的小情绪。
“祝兄有所不知,我自年幼起,便没有什么好友,更没有所谓知己,我不知如何去跟人述说我的感受,更不知如何表达。”他眼睛有些黯然。
祝笑悔小呷一口米酒,再抬眸望他,目光里多出几分比清冷分量更重的东西。
“君贺,你尝尝米酒,很甜。”
而这声君贺,让某人听进了心里,好似从来没有人把他的名字叫得如此好听。祝笑悔的声音温和又儒雅,除却那与生俱来的冷淡,的确是悦耳的。
“祝兄…你介意,我这与你没有几分关系的人,和你说说我的拙见吗。”边君贺小心翼翼的提出此要求,但又希望祝笑悔爽快的答应。
祝笑悔摇了摇头,嘴角微翘。
“我若是介意,你我也就没机会坐在这饮酒了。”
边君贺这才放下心里的石头与他轻松的聊天。
“祝兄,我云游这么多天,最惊喜的就是遇见了你。”边君贺注视着他,对上祝笑悔眼底的平和。
“君兄言重了。”祝笑悔始终表情温和。
“不,祝兄,我是认真的,”君贺神色郑重,“是你对我有恩。”
“若你这么想,那在下就谢过了。”祝笑悔为他斟满酒。
“有生之年能遇到一个祝兄这样的人,也算是不枉此行了。”他想着什么,脸上一直带着笑。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边君贺摇摇头,似是无奈。
“我也不知道,只能看天意了。”
“不回头也好,如你所说,尘世之间,太多纷扰了。”
“祝兄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是这么想的,”祝笑悔应和,“但我也算是这世俗中的一粒尘埃。”
渴望脱离世事,褪去凡尘的文人志士很多,但安心在世间享乐,沉迷繁华的人也很多。但这样以尘埃自比,边君贺是初次听到,却为此动容,只想听他说下去。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很多人都选择放弃挣扎,”祝笑悔顿了顿,“但也有的人,与之抗衡,不畏残酷。”
“我想我选的是逃避吧,”君贺垂下眼帘,一想到此,掩不住的落寞,“那祝兄呢?”
“我啊…”祝笑悔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话。见他没反应,君贺一眼望去。
布满孔雀纹的红色华裳,衬得祝笑悔肤色愈发白净,乌发些许散落在胸前,浅淡的平眉下是一对时如星辰时如石墨的眸子,狭长的桃花眼旁鼻梁英挺,还有那浅红的润泽薄唇。这怎么看都是一张迷倒众生的容颜,灯光洒在他五官下打出的那片阴影,大概寄托着有美梦的黑夜。而现如今,最危险的恐怕还不是这个人的脸,而是这个人举手投足的温柔。
“我想,祝兄,一定是选择的洒脱,淡然处事。”
祝笑悔则是怔住,半响才回一句。
“你说是,那便是吧。”
而后没有再说下去。
边君贺看向窗外,月光温柔的洒在少有行人的街道上,清风掠过,吹得树叶簌簌而响。
“祝兄,每当我见到这月亮,我总想象自己身在竹林,听得远处箫声传来,而我独享这月光。”说着便是面带微笑。
“然后睡在竹叶上吗。”祝笑悔难得的笑话他。
“祝兄你又打趣我了!”边君贺总觉得这时候的他与他,很近很近,触手可及。
米酒微甜,君贺喜甜食,再加上兴致高昂,一碗接一碗的倒,祝笑悔则只是将之当水,稍微一抿。月光是美,但如画的,更是被月光拂照,红蓝衣裳相衬的,两人了。
“祝兄,虽然我们才在一起相处两日,但,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虽是直接问,但君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看到祝笑悔摇了摇头,便也放心继续暂时的依赖他。
不知两人深聊到多晚,不记得喝了几坛米酒,也不记得当日说的很多话,更不记得说到哪心照不宣的微笑。只深刻记得,对视时眼里映出的只有彼此。
次日,阳光拂面,两人至晌午才外出,因前晚的交谈,陌生人之间拥有的疏离尴尬消除不见,他们很是默契的互不作声。
不过多久,前方有一小群人围着,却不知为何,君贺本想避开人群而行,却被那一方大幅黄纸给吸引,上前两步后被人群推攘至墙前。眼前的内容,却使他怔住,一步也移不动。
见他好久都没有出来,祝笑悔对着手下示意,他们便把人群遣走,独自站在张榜前的,便是呆滞在原地的边君贺,他顺着君贺的目光看去,是皇帝提拔新将军的张榜。这皇榜并未写清前将军辞退的原因,且对新上任大将军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一看便是匆忙之举。而祝笑悔并未细究其中内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异样的君贺。
“没关系,我一个旧识罢了。”君贺感觉到祝笑悔的目光,未等他问就回答。
“如君兄的表情所见,应该不是什么让你相惜的旧识吧。”祝笑悔一语道破。
“罢了,我现已离开京城,京城发生的事我本就无格挂心。”边君贺转身,不再去看皇榜。祝笑悔何曾会懂,让他震惊的不单单是新上任的那个熟悉的人,原本自己的官职被安到别人身上,即使是自己先执意离职,现今心里却不是滋味。
“祝兄,我们还是走吧。”边君贺扯住祝笑悔的广袖,祝笑悔看了眼,明白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自然便带他离开了。
想想自己任职大将军时,也是这样的皇榜,上头满篇的美言,这样冠以他的姓与赐名。如今人走茶凉,再也不会在这方黄纸上出现自己的任何消息了。而后也再也不会有皇上一口一声边爱卿的叫他了,更不会在早朝后留他赏花谈心。罢了,闲云野鹤,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吗。不挂念,不操心,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想法。欲抬头,刚好瞥见祝笑悔递来热乎乎的豆沙包。
“吃一个吧,我们还要好一会儿才到约定的地点。”
心里明白祝笑悔这是在安慰他怏怏不乐的面色,撑起微笑接过。
兴致不佳,平日吃着甜的小食也味同爵蜡。但想到自己毕竟没有告知祝兄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敛起了失神。
到达约定地点,近湖的一处酒楼,祝笑悔跟小二说了什么,小二便带他们到二楼雅间,而雅间的帘幕拉开后,才发现祝笑悔口中的“家中长者”竟是早就到了。
“这是药伯,我家中唯一的长者。”祝笑悔边向君贺介绍边入座。
君贺听到他所言,马上行礼,却被打断。
“你可不必向我行礼,我虽年长,但只是少爷的仆人而已,哪受得起呢。我已听少爷说过你,如今一看,果真是个质朴实在的孩子。”
定睛一看,被称为药伯的人不过也只是个年近四十的稳重男人,并不能跟“伯”这类的辈分相联系起来,精神睿智的面容,只是白发比一般人多了些。
“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你,你以后随着少爷叫我药伯即可。”药伯说话时一直带着笑,没有过分的虚伪,也无勉强的假意。
“好的,药伯。”他乖顺的坐到祝笑悔身边。
见两人已简单交谈过,祝笑悔也就没有过多的介绍,而是进行之前需询问药伯的事。
“药伯,所以昨日你是先把他们安排过来了吗。”
“是的少爷,我想他们会帮上忙,而且我早已发书信过去。”
“然而他们回来干了这样的蠢事。”祝笑悔声音转而变得冷漠,抬手指着君贺脸上贴着药布的伤口。
药伯闻此,面色微变。
“君公子,老仆在此给你道歉了,害你被误会而受伤,这都是我的疏忽。”药伯的态度非常诚恳,倒是使得边君贺难受这重情。
“没关系的,药伯,”君贺也露出抱歉的笑容“是我一个陌生人,突然跟在了祝兄左右,才害他身旁的人分心。”
“季方年少,这是首次在少爷旁独当一面,自是有些紧张了,还望君公子海涵。”
“我懂,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也值得拥有改正的机会。”君贺表示理解。
“这几日药伯我都会在少爷与您的旁边,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谢过药伯的照顾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仅仅几句交谈,边君贺却感觉到药伯是真心想待他好,就如祝笑悔给他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