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杨自从毕业后以工作为由很少回家，难得的回家一次都要被三大姑八大姨催婚，按他的年龄来说二十七八结婚也不算晚，现在还早了些——如果他要结婚的话。但就有人看不惯你没处对象，又有那爱当媒人的姑姑来家里介绍，难道为了那点媒人钱就把侄子的幸福给卖了，夏杨很是不明白。
    夏爸在这点上倒是很宽裕，先立业再成家，业立起来了还怕没姑娘？夏妈持反对观点，先成家再立业，陪着立业才是好的，立业再找来的不定是真心的。
    他们这次又要开始辩论的时候，夏杨打岔道：“我有女朋友的。”
    “谁，哪里人？”夏妈问。
    “工作上认识的，Z省人。”
    “哎哟，可了不得。我听人说，JZ一带的姑娘娶来当媳妇可不容易，聘礼要得很高，跟卖女儿似的。我们家可没钱。”
    夏杨倒没听说过相关话题，敷衍道：“先交往来看，能不能结还早呢！”转移话题道，“先前说谢哥要来耍几天，今天下午就到了。蔡洵开车送他来。”
    蔡洵这几年来陆续来S市来玩过几次，他和谢理业的关系也就没瞒得了他，谢理业觉得没必要瞒，夏杨把他当了哥们儿也觉得不必瞒，虽然有些别扭曾经的关系。所以蔡洵把谢理业送到时，开口就笑道：“打算出柜了？”
    “没有，不是时候。”
    “看来与万里长征有得拼了。”蔡洵似笑非笑的道，低着头嘴角划过一丝冷意。夏杨忙着去拿谢理业的行理箱不曾注意。
    夏杨一直担心夏爸犯混，幸好这两天和和气气的，也没逼着谢理业喝酒。正当夏杨放下心，愉快的度过一个星期就和谢理业回S市的时候，突发状况出现了。
    这天下午夏爸比平时早点回家，夏杨和谢理业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处坐着看电视，夏爸掏出衬衣上口袋的烟盒径直走向谢理业。沙发上的两人站起来打招呼，夏爸笑嘻嘻的抽出一根烟递给谢理业，谢理业虽然不抽烟，夏爸给他烟他还是会接住，但并不会抽，如今谢理业照旧伸手去接。手刚要触摸到烟，夏爸拿烟的那只手突然高高抬起，然后狠狠的往地上一丢，同时嘴上“呸”的一声，穿着皮鞋的脚踩在那只烟上。
    这一动作简直是侮辱，谢理业脸上没什么变化，看着夏爸的眼神却是低沉的，夏杨在一旁懵了一下，不过马上激动的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夏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夏杨，老鹰盯着猎物似的，盯得夏杨心里发毛，“怎么，想为你男朋友打抱不平！”
    夏杨现在心跳得特别厉害，下意识的反驳道：“什么男朋友？”
    “这个姓谢的不是你男朋友？”夏爸指着谢理业道，“要不是蔡洵说，我还不知道。他妈的，还敢带回家来！”
    夏爸其实并不懂什么同性恋，但有人解释就不一样了，听了蔡洵的话，还要假装保持冷静，也许心中有鬼，走在街上就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都在笑话他，简直让他一刻也冷静不下来。
    “你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会打你了？简直丢人，丢我们夏家的脸。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找个女的，去找个男的，是不是看中他有钱？有钱就可以卖屁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格老子的。”
    “夏叔，我们相爱你不能理解，这我理解，但请不要贬低夏杨。”
    “我贬低他，难道我说错啦！不是他卖屁股，是你卖屁股。”
    简直听不下去，夏杨大吼道：“爸爸，有气冲我来，不关他的事。”
    “好，冲你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就去找趁手的东西，放眼望去，也没看见适合打人的，只好捞着什么就往夏杨身上砸。夏杨可不会傻傻等碰上砸，谢理业拦着夏爸不让他动粗，夏妈早就吓懵，一动不动。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夏爸冲着谢理业吼，吼完把本要向夏杨砸去的板凳砸向谢理业，谢理业轻轻一扭身就躲开了。
    “躲啥子躲。你还觉得你有理哈？供了你读了十几年的书，读成这个样子。还以为能瞻你的光，就是弄个子瞻光的。瞻你妈的光。”夏爸一边骂，一边冲向夏杨。谢理业一边拦，一边劝夏杨先离开。
    “走，走啥子走！该走的是你！”夏爸指着谢理业骂，随后呸的吐了口痰在地上，“你回你的S市去，以后夏杨就在家，你少来找他。他妈的，还说是认的干哥哥，干你的哥哥哦！”
    夏杨很怕这样脸色发青怒气冲冲的夏爸，他很想一走了之，管你认可不认可，但又因为天生的恐惧不敢踏出一步。怕，他非常怕，不知道怎么好是好。但听到夏爸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简直不是人话，气的连恐惧都忘了，口不择言道：“还不是向你学的，你不也有干女儿，还有干妹妹呢！”
    这句话似戳到了夏爸的肺管子，暴跳如雷，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揍夏杨。
    “走，我们先出去，等你爸冷静了，我再来和他说这事。”谢理业拉着夏杨的胳膊就往外走，夏杨早就盼着离开这里，谢理业一说，他就来了勇气迈出脚步，随着谢理业往外走。
    “我喊你走了哇，格老子的走啥子走。你敢走，我打断你的腿！”
    谢理业拉着夏杨出了门，随手把门关上。夏杨知道夏爸不敢追出来，那么好面子的他怎么会让邻居看笑话。
    门虽然关上了，但是还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巨响，想来是在砸东西。夏杨没有马上下楼，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听着门里的谩骂声。不一会儿就听到夏爸在骂夏妈：“这就是你教出来乖娃儿。”夏妈声音太小，外面听不清。很快就听到里面砸东西，夏妈呼痛和哭声。
    夏杨惨白着张脸，立即捞出随身带的钥匙，开门冲去客厅。这时夏爸正强按着夏妈的头去木椅靠背上撞，见夏杨冲进来才放了手。
    夏妈软倒在椅子上，扶着头，眯着发肿的眼睛，哭着叫了声：“夏杨。”她额头上红肿的大包最为显眼。
    夏杨又是心痛又是气恨的走过去要看看夏妈的伤势，还没走到跟前，夏爸拳头就已经到了跟前，说时迟那时快，谢理业一手抓住，借着巧力把夏爸推开。
    夏爸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骂道：“夏杨，翅膀变硬了哈，伙同人来打你老子。有种打死老子！”说着就冲过去找夏杨算账。
    谢理业眼见夏爸发怒的样子，上前挡住，勉不得肢体接触，一边束缚着夏爸，一边还劝道：“夏叔，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这样打人是犯法的。”
    “锤子，我管我儿子犯啥子法。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夏爸铁青着脸冲着谢理业脸骂，从谢理业胳膊缝隙里红着眼盯着夏杨，“有种，你就喊夏杨打电话报警噻。看他敢不敢！”
    “我可不是你儿子，你再打人，我就报警！”谢理业沉下脸来，紧紧的盯着夏爸的眼睛，神态中透出认真。
    “反天了，”夏爸被谢理业盯的退缩了一步，嘴上仍念道，“夏杨，我把你养弄大，不说你每个月寄多少钱回来，还找个男的来管你老子。你就是弄个子回报老子的。你晓得我是你老子，就喊这个姓谢的滚出去。”
    夏杨早就气得不能自己，眼神不知什么时候瞄到水果篮里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入了魔似的拿起。全身气血从四肢心腑冲进大脑，激发着他神经，激动的情绪使他脸皮发红，握着尖尖的果刀走向夏爸。
    面向夏杨方向的夏爸首先看到夏杨的异动，下意识的退后，大吼道：“咋子，想杀老子。就凭你。忘恩负义的东西！”
    谢理业听到夏爸的大吼声，转过身去就看到夏杨面色不正常的拿着小刀，呵斥道：“把刀放下，多危险。”说着就要去抢过来。
    好像有一种潜在他脑子里很久的一种动力支持着现在的夏杨，他非常激动，那种想望使他迫不及待的要发作出来，根本不让谢理业抢他的小刀。
    “杀你，我才不会杀你，你是我老子儿，杀你做啥子？”说这话时夏杨眼神发亮，“既然养了我，是该回报的。”
    谢理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因为夏杨现在的神态像极了吸食了毒品，兴奋的样子。不好的预感让他去抢夏杨手上紧紧握着的小刀。夏杨哪里有谢理业的力大，一下就夺了过来。夏杨好似被人抢走了心爱的宝贝，疯了似的要抢回来。谢理业顾及着怕不小心伤着夏杨，把巴掌长的小刀踩在脚下，任夏杨如何推，不动如山。
    夏杨眼看抢不过，激动的转圈圈，突然看见制物架上笔筒里的钢笔——那还是高中时政治老师送的，还没用过——跑过去拿了出来。
    谢理业不知道他拿钢笔做什么，没能及时阻止，眼睁睁看着两米远的夏杨手上一边打开钢笔，嘴上一边向有气出不了的夏爸喊道：“我这就回报你。”还没说完，手握着笔尖朝下的钢笔，狠命的往海滩裤外面的大腿上扎去。
    “啊……”夏妈发出尖叫声。
    夏杨的神经已经到了顶端，感觉不到一点疼，他只觉得痛快，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脸上因为高兴带着笑容出来，生怕人来打扰似的，扎下去飞快的拔出来，跟着带出来的还有红色的液体，红色让他兴奋。他大笑着又扎了下去，不给人反应时间。
    “你养育了我二十四年……”虽然大二就没伸手向家里要钱了，但这些他都不计较了，现在他确实活到了二十四岁。
    他还没说完，谢理业早就在他第三次要扎下去的时候把钢笔打飞了出去。一手压着他的伤口——两个一厘米宽的口子。
    “不能忘恩负义，我就把我的血肉还给你，算是报答你。”夏杨还想学哪吒割肉还父，被人阻止了，不高兴的去打谢理业捂住他伤口的手，“让它流，流完我才高兴。”说完还哈哈大笑，趁谢理业低头用随身携带的手帕给他绑大腿，突然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圆规——那是他在笔筒里发现的，潜意识的藏起来——扎上另一只大腿。
    谢理业感觉到他的动作，抬眼看见另一个涌血的伤口，丢了他的圆规，又心疼又生气的问道：“你不觉得痛吗？”
    “痛，当然痛。但不及我心里来得痛快。”被谢理业一提，痛觉慢慢苏醒，渐渐的压向痛快，冲动像膨胀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个小口，慢慢泄了气。
    谢理业见他病态的面容，而且血流不止，又怕他做出异动来，一手砍在他脖处，见夏杨晕了过去，赶紧抱起他往医院送，心情复杂。
    夏爸本能的随着谢理业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恨道：“长本事了，竟敢威胁老子，老子才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