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烟站在殿中央，两旁的烛焰让他的白衫染上了暖色，黑发如瀑，一泻千里。他背对着门，纤腰窄臀，细臂玉足，松垮的腰带，一切都在这灯火中暧昧起来。他听到门开了，后又被人关上。他眼睛眯了眯，一簇狭光闪过，将白衫的领口微微拉开，有春光若隐，左手抚上锁骨，声音如春雨般浸入人心，“泰副将，今晚小渊来不了了，轩儿让我来替他。您。。。。。。不会生气吧？”尾音上翘，露着撒娇之意又带着恳求。
    “。。。。。。”那人不作答。
    不上钩？他记得泰逍遥没这么好的定力啊。小烟咬咬唇，开口：“若是您嫌弃小烟，那。。。。。。小烟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带着鼻音，透着委屈和无措。他就不信当年色胆横生的泰逍遥还能不动心！
    感觉到身后两道灼灼似火的目光，小烟露出奸笑，哈，上钩了吧，泰逍遥，老子待会儿就让你尝遍小渊的痛苦！不，比小渊痛十倍的痛苦！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两年，你便是这样的？故长烟，这两年来你就学会了伺候男人？！”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里尽是阵阵寒气，或许有更多的什么。
    “。。。。。。”一瞬间，小烟的世界都静止了。他几乎忘了该怎样呼吸，这个声音太熟悉，两年前，几乎夜夜伴耳边。有好多泪水涌到眼眶，又被他硬生生地逼了下去。努力让嘴角上扬，笑出轻松明快的样子，慢悠悠的转过身，抬眼看着他，笑靥如花，眼底却有着太多的无奈和寂寞，“怎么，独孤将军有空光临秦烟馆？”
    小烟看到独孤的眼里似乎怒火更甚，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是刚刚拉开的领口忘了系上，他刚想抬手，有人先他一步帮他系好搂他入怀，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手竟有些颤抖。耳边是他的训斥，威严中透着心疼，“谁让你穿成这样的？鞋也不穿，这样踩着地板不冷么？就穿着几件薄衫还敢把领口拉开，我不在你似乎很嚣张啊？你这样子是被我看到，要是被别人看到呢？是不是直接投怀送抱了？嗯？故长烟，你他妈到底在这做什么？！”
    小烟暗骂自己卑贱，去他的什么心疼。他将独孤推开，笑在唇边，却久久达不到眼底。“独孤将军看不出么？鄙人小烟，是秦烟馆的花魁。”
    花，魁。
    独孤冥愣了。
    小烟是曾经说过同情那些红楼女子青衣小倌，没有人生来就是贱的，谁不是被逼无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烟会去做这行当。
    难道只是两年的时光，沧海早已成桑田？
    小烟，我不信！
    看着独孤难以置信的眼神，小烟心里更凄凉，笑的却越是灿烂，“受不了了？独孤将军还是回去吧，秦烟馆收不下您这尊大佛，”小烟转身，头也不回，“让小的们好好做生意吧。”
    “做生意？”独孤怒不可遏，手指着桌上，“你当真是以为这是做生意？烛光美酒，薄衣箜篌，轻舞帘后，你便是这样做生意的？！”
    “对！皮鞭绳子，蜡烛春药，红玉软香膏，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小烟气了满口胡诌。独孤冥，你竟觉得我是这种人！？
    “你便让我见一下何谓做生意！”说完抗起小烟，不顾后者的挣扎，把他摔到床上，左手扣住他的双手按在头顶，右手不管不顾的就要扯开他的衣裳。
    “混蛋！你放手！！你凭什么碰老子！！！你他妈给老子放开！！！！”
    小烟拼命挣扎，眼神尽是倔强。妈的，两年前便是不信他，如今还是不信他。独孤冥，凭什么？你从来只信你的眼睛，凭什么碰我？他的挣扎换来的是更暴戾的对待。还敢问他凭什么？他以为以前的种种皆是过往云烟么？那曾经的鱼水之欢算什么？长烟，两年，你在多少个男人身下婉转过？与多少男人调笑过？一想到这，他恨不得将长烟丢到水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洗干净。独孤眼睛都红了，右手一拉，将腰带扯下，粗暴地将里衣褪下。
    动作戛然而止，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一道似蛇的疤在他腰间蜿蜒，伤口很深，就像当年鲜血淋漓，却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他颤着音用手抚上痂，小心翼翼，“长烟，这是什么？”
    “伤。”
    “疼么？”
    “。。。。。。”小烟望着他轻笑，眼睛里有水雾浮现。疼么？你要我怎么回答。疼，都结痂了，都麻木了，怎么觉得疼？不疼，当年入骨，如今侵心，怎么不疼？你问我一句疼不疼。。。。。。呵，疼又怎样，不疼有怎样、终是伤了，蚀骨侵心，终是回不去了。
    独孤看着小烟的笑，第一次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错的，让他受伤，沦落成小倌，或许还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早知如此，他当初怎么也不会忍着心痛将故长烟流放。
    他眼睛盯着小烟腰间的伤，叹了口气，是小烟听不出的情愫，将他抱紧，顺着他的发，好像要将什么东西抚平。他听到他的声音在锁骨旁响起，如当年的承诺般坚定，“没关系，长烟，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家。。。。。。”
    小烟听了只觉好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我算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只狗么？你当初厌烦我了，逐我出军营，予我满身伤痕，现在你要我回来，我便欢欣雀跃地又回到你身边讨好你么？独孤，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会痛的。。。。。。“我为何要与你回去？我的家又在何处？你的营帐中么？独孤将军，小烟。。。。。。不适合生活在军营中呐。。。。。。”
    “你不想去军营，那便留在我的将军府。。。。。。”
    “我不想再被丢下一次！！”小烟说。
    “。。。。。。”这一次，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了——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小烟不会再信他。
    “我出了军营身上落满大雨时你在哪里？我倒在血泊满身伤痕时你在哪里？我被他人侮辱满眼绝望时你在哪里？现在却要我不管不顾不计过往仿佛没发生过一样跟你回去，独孤，”小烟的唇在他耳边，声音轻轻，重似万斤，“你没有良心。”
    独孤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春风殿的，小烟最后说：“独孤将军，麻烦替我转告您的副将一句，他要是再敢来秦烟馆，故长烟有的是办法让他断子绝孙，身败名裂。还有，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没有瓜葛。”
    独孤，你没有良心。
    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没有瓜葛。
    在幽暗的深夜，在无人的深巷，那位十七岁征战沙场十八岁名满天下的将军在黑暗中捂住胸口，无措得像个孩子。
    长烟，长烟。
    都说真心才能换真心，我的真心就摆在你面前，你要如何才相信？
    如果没有曾经，如果没有分离。。。。。。
    可惜，没有如果。
    夜月当空，长风万里。有蝴蝶飞过沧海，飞过等待，却终究飞不到想要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