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下葬那日，天气格外阴寒，是五月里少有的天气。
    漫天的白纸几乎淹没了整个世界。
    姑姑被葬入黄土的时候，我已经哭倒在了陆渊琪的怀里。
    那时我想，以后陆渊琪便是我全部的依靠了。
    然而事与愿违。
    我的梦随着姑姑的死去便醒了。
    我曾经美好的一切伴着姑姑葬礼的哀歌破裂了。
    我从昏迷中醒过来，姑姑离去的悲伤还未褪去，我便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陆渊琪是齐国帝王的胞弟，原名叫刘绯。他留在卫国王宫七年目的便是为了取得卫王的信任，架空卫王的实力，获得卫国的兵权。
    无疑，他现在成功了。
    就在姑姑去世的第二天，他与齐王取得联系，齐王发兵攻打卫国边境，取得几座重要城池，然后长驱直入卫国深处，而陆渊琪便与齐军里应外，攻下卫国。
    我听着侍女的话，觉得犹如实在听天书，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顷刻间便是物是人非。
    “陆渊琪他现在在哪里？”
    颤抖的声音让我说出来的话很不自然，但我也尽量克制自己，让自己显得淡然自若。
    “回公主殿下，太傅……不，不，是刘绯，刘绯已经将卫国禁军全部压制，齐军……齐军已经兵临王城外围，现在卫国王城内已经无兵可用了。公主，我们逃吧……”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对她凄然一笑。
    “逃，还能逃到何处，我是卫国公主，是卫国唯一的一位皇女，我怎么可以逃？”
    我颤抖着双手为自己披上衣服，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疾步而奔的宫人，慌乱的身影无一不预示着亡国的讯息。
    我问身边担忧的侍女。
    “父皇呢？”
    “公主，陛下昨日快马加鞭去齐国请了当世第一智者姬合，现在，正在勤政殿内等消息。”
    我拿起象牙梳子，开始为自己梳妆。
    “公主……”
    “谢谢你的忠心，你逃吧。”
    我没有去看她。
    我有些难过，这大概是卫国亡国之际，最后可见的一点点忠心了吧。
    “公主……”
    我为自己梳了一个最繁复的宫髻，画了最精致的妆容，穿上最华丽的衣裳。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我只知道，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维护我作为一个公主最后的尊严，就算是死，我也应当死得干净。
    我迈着虚浮步子，来到父亲所在的勤政殿。
    勤政殿外已再无一位宫人在守候。
    我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
    “儿臣薛姚，求见父王。”
    良久，我才听到父皇苍老而又宏亮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我站起来，推开殿门。勤政殿内清冷的有些让人心凉。
    曾经，这也是我常来的地方。
    冗长醇厚的龙涎香味道让我的心绪沉静。
    而现在的勤政殿，早已不复当初了。
    “父皇。”
    我轻轻唤了一声，父皇回过头来看我，对我苦涩地笑了笑。
    我看着父王，一夕之间，容颜便极尽显得苍老可畏。
    “父王，您觉得姬合会帮我们吗？您可别忘了，他是齐国人。”
    父皇摇了摇头。
    “不会，姬合他一定回来。”
    我从未见过这个九州当世第一智者的姬合。但我只知道，父王每次私服出行去齐国，都是为了见姬合。
    其实卫国的衰败之势在惠帝在世时便已经有败落的迹象了，自父王登基以来，他便一直想请智者姬合出山，为卫国解决国困之难。
    当时九州诸国无一不笑他痴人说梦。
    的确，姬合是齐国人，据说他是一个连自己国家的朝堂都厌弃，所以隐居山林的人，又怎么会来管我们卫国的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