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韶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的老者，久久回不过神。
    门口的人，看样子年纪早已过不惑之年，腰板笔直，发髻花白。面容看起来极为温和，但两条眉毛却微微向上挑着，无形之中平添了一丝严肃。他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双手交叉在一起，笑容可掬的看着屋里呆滞的人。
    叶韶光嘴唇轻颤，眼眸里刚刚干涸的湿气立刻又变得湿润起来。他脚步跌跄的往前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住，朝着门口那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
    “……徒儿…拜见师傅！”
    那老者即便再为从容也不禁湿了眼眶，赶紧上前几步，双手搀扶起地上的人，连声劝慰道：“好好好…快起来…快些起来！”
    初九跟在老者的身后，见状立马识趣的将热茶放下，掩上门悄悄地退下了。
    “……一别数年，没想到，你都长得这般高了。”
    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平静下来说会子话，那老者正是叶韶光与凌轩的师傅，朝外隐士——覃儒。
    叶韶光端坐在覃儒的对面，恭恭敬敬的帮他斟上茶摇了摇头：“徒儿的个子是长不高了，倒是……”他话音一顿，稍有些不自然的继续说道：“远不及师哥长得高些。”
    覃儒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几年为师不在你们身边，让你们受苦了。只是，师傅乍然归来，你就没什么话想跟师傅求证的吗？”
    他放下茶杯，静静地等叶韶光开口。
    叶韶光再次帮他斟上茶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师傅，轻手轻脚的将茶壶搁置在一旁，低声反问道：“师傅想让徒儿问些什么？”
    覃儒对上他的眼睛，不禁一时语结。
    叶韶光先收回视线，伸手端起对方的茶杯宫颈的递至到覃儒手中，浅笑一声说道：“徒儿有好些事想要问师傅，一见面倒是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件了。”
    “………”覃儒手里的茶杯一阵晃动，险些将里面的茶水洒出。
    “师傅是几时回到燕京的？这次会留下不再出去吗？”
    “就这些？”
    “不然呢？师傅以为我会问些什么？”叶韶光掏出绢帕，小心翼翼的擦去桌案上覃儒茶杯里溅出来的茶水。
    覃儒老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兜圈子：“时过境迁，到如今，你们的心思为师都猜不透了。”
    “人心隔肚皮，师傅要是能看透每个人的心，那一定是在外得了什么修仙问道的法子！”叶韶光半开玩笑的说道，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笑出声来。
    “我晓得……”覃儒叹了口气，有些颓败的揉了揉额角：“你心里一定是在埋怨师傅。”
    叶韶光怔怔的看着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别过脸看向一旁，不作回话。
    “你怨师傅不点化你该身处于哪一方占营，更怨师傅同你师哥背着你指点昔日的安宁王，帮着他战胜漠北外敌，助他一路无阻取得皇位…”他轻轻地放下茶杯，继续追问道：“为师说的不错吧？”
    叶韶光依旧不吱声，亦不看自己的师傅一眼。半晌，他站起身背对着师父否决道：“人各有志，师父跟师兄如何选择，梓钦无权过问也不敢干涉，又何来埋怨一说？”
    覃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从小便是这般，心里想什么嘴上从来不承认，总是什么事都咽到肚子里，只会跟自己过不去。”
    叶韶光不由眼眶一热，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情绪不自觉地涌上来，猛地转过身疾声质问道：“师傅既然早已选定李…李弘羿，为何早年却要把我安排道太子身边？”
    “朝局瞬息万变，为师当年也不曾料到今朝会扶持安宁王上位！”覃儒也站起身来，万般无奈的解释道：“为师不是想要瞒着你，只是…以你的为人，告知了你，你能守口如瓶将憬后一等瞒在鼓里么？”
    “我……”叶韶光说不出话来，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可师傅想过李弘羿上位后徒儿的处境吗？”
    “当然想过！”覃儒斩钉截铁的质问道：“不然你以为你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
    “呵……”叶韶光倒退一步，竟是笑出声来，他直视着自己的师傅，眼睛变得水光涟涟，涩声反问道：“安然无恙？师傅以为……能够这样活下来，徒儿还可能是安然无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