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启动，呼呼的吹着风。床上的李三沉沉的口呻口今了一声，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扭头向右看去，隔壁床上的楚瑜背对着他睡得正酣。腿夹着被子，T恤上翻露出一段后背，还有……腰窝那里的纹身。李三呼吸粗重起来，早晨就是容易兴奋。
    他狠狠的搓着脸，企图忘记梦里那个与自己纠缠的人现实里撅着屁股睡得那么毫无防备。还好自己明智的多备了一条内裤……
    楚瑜迷迷糊糊的听到卫生间的水声，摸索着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六点半，就又闭上眼，让两腿间正立正的兄弟挤在被子里。似乎那水声中，还夹杂了些奇怪的声响……越不想听，却越不自觉得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睡意全无。
    厕所里的某人正用水把手上的罪证冲掉了。
    待他洗好出来后，楚瑜也坐起来了，头发乱蓬蓬的翘着，完全没有平常那一丝不苟的冷淡模样。“瞧你睡得。”李三笑着说。
    看着果着上身在擦头发的李三，楚瑜别开了脸，四处摸索着问：“我的眼镜呢……”
    “在床头柜上，你昨天躺下就睡了。”
    “哦。”楚瑜摸到眼镜戴上，挠挠头下了床，看都没看他就跑到厕所去了。排气扇呜呜作响，湿漉漉的满是水汽。楚瑜站在那，转过头看着镜子里雾蒙蒙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都乱了。他拧开水龙头，让凉水冲击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捧起水，狠狠的搓了一把脸。
    李三有点心虚了，他开始质疑自己。是我亲楚瑜的时候他醒着，还是我在厕所撸的动静太大被听到了……他缩在池子的另一角落，看着对角的楚瑜面无表情仰靠在池子边上看着顶棚。
    “那个……我到那边去了……”李三站起来，哗啦哗啦的。
    “一起吧。”楚瑜也跟着站起来，水顺着他身上凹凹凸凸的轮廓流淌下来。
    没错，就因为楚瑜从厕所出来以后，态度就变得不冷不热的，完全没了以往聊天的那股子热情。而且最关键的，他不看李三了，总是刻意的避开他的视线。你说楚瑜不理他了吧，李三走到哪还总跟在他身边。大姐看出了端倪，偷偷问楚瑜她家三儿是不是喝酒喝的又忘乎所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没有。楚瑜笑。
    “我家三儿有次喝醉了就抱着个男的亲，我亲眼看见的，他同学也说他喝醉了就是接吻狂魔状态。逮谁亲谁……所以他们同学聚会，女同学想贴着他坐那些个男的还不同意。”
    真是亲姐啊！李三欲哭无泪。
    进了池子，李三继续缩在一角，楚瑜继续坐在对角，目光不曾接触，连聊天都找不到话题了，尴尬的沉默中。
    到了下午，旅行算是结束了。李三将背包丢在后备箱里，盖上盖子，抬头就见楚瑜靠在车门上目视着远方。因为是逆光的关系，他似乎像是从万丈光芒中现身，整个人都要透明了一般。李三心里突然有点难过，直觉告诉他，回去以后他跟楚瑜的联系可能就会少了。
    喜欢上个直的，真的很痛苦。
    一路向西，迎着如血的夕阳，沉默无语。广播放着怀旧经典，让李三不自觉得跟着哼唱起来。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旋律在车厢里回荡，李三的歌声有些沙哑又有些深情，句句歌词撞击着楚瑜的耳膜。
    一曲完毕，另一曲接着响起。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没有原唱那么声音婉转，甚至高音处还有点嘶哑走调。可是这歌似乎就溶进了李三的灵魂里，他的嘴跟声带，将情绪转化成音符，游荡在夕阳下的小小车厢中。
    楚瑜动手关了广播。
    李三一愣，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专注的开车，尴尬的笑笑。
    “部队里……真的会有那种好的超乎朋友程度的人么？李三，你喜欢男人吗？”
    李三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惊慌之际，方向盘都跟着歪了一下，只听到后面快车道上尖锐的喇叭声疾驰而过。李三这才定住神把稳了方向盘，让车平稳行驶。李三笑笑，问：“怎么突然的？”
    “你喝醉了就会亲人吗？”
    “我都喝断片儿，当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哪知道……”李三挠挠头。
    “那你喜欢男人吗？”
    “你看我脸上写的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吗？”李三反问。
    “说说吧，你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
    “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良久，楚瑜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总得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你说说你想的，猜对猜错我都不会说。”车停在收费站的挡杆前，李三把高速路卡递给收费员，交完费重新加油上路。
    楚瑜似乎在思考，推了推他的眼镜，他说：“我知道就行，猜对猜错你都不会告诉我答案，说了费口舌，你我心里明白就行。”
    李三觉得楚瑜这是要把窗户纸糊他俩中间，从此俩人就不敞亮了。但其实这个窗户纸是透明的，互相看的清楚，却互相不能说。如果李三一怒之下捅破了窗户纸，他跟楚瑜之间可能就要关上一扇门。这就真的是拒之门外了。
    “会有统一口径那一天吧……”李三说。
    楚瑜没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