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凤雏初起 三十一、胭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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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愿意吗!?我不愿意!我才不嫁……”这个字差点让凶猛嚷嚷的南宫卓咬了舌头,他被几个侍卫架着,又踢又蹬,方寸大乱。
“自古西苍国先王,亦有树立贤德男妃的典例,大将军要求如此合情合理,真情实意,是珍惜七皇子所致,还请七皇子深思。”几个不知何时叫来的文官拢袖而立,明显是来当说客的,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振振有词,倒真真是鬼话连篇,斯文扫地。
这些人为了依附呼延弘的权势连脸和节操都不要了,所以百无一用的就是这些翰林院里的老文官,一水儿酸秀才,见人除了开嘴炮,真实战斗力还不如一只狗。
“七皇子依然还是年轻,然而皇子是先王圣旨指定的接班人,必当要登基入宫,天时地利人和,有呼延将军为后盾助力,江山可稳啊。”另一个文官辩白道。
“呼延将军正值盛年,战功赫赫,与皇室血脉相配也是绰绰有余,请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呼延弘漠然闭目饮酒,身披朱色长袍,任由那些文官对南宫卓围追堵截,任凭南宫卓舌战群儒,左躲右闪,砸桌掀凳,被两个侍卫架着闹天闹地。
“他年纪太大了!这么个老男人你们也硬塞给我……”南宫卓怒得口不择言道。
“何来年纪大之说,呼延将军今年三十六岁,正是男子鼎盛华年,七皇子今年算来是十八……若说……呃,真真是珠联璧合啊!”另一个太傅劝说道,理直气壮得倒不怕风大闪舌头。
“年纪大些婚后方懂得疼爱眷侣,七皇子要好好思量啊!”
“若我说将军如今如日中天,定是西苍栋梁,国中砥柱,七皇子若要登基,选择一位这样的眷侣最为合适不过……”
西苍什么时候立过男妃了?南宫卓乱七八糟想,他只听说有钱的豪族会娶男妾,想来似乎是西苍第二任国王恋上一位从唐国游历而来的游侠,这才在西苍开了先河。不过这些文官是说他要登基?等等,他要登基,也就是说,要是成亲,呼延弘反倒是他的男妃了?!
好像听起来有点爽,这么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当他的男妃?
不对不对,南宫卓赶紧摇了摇头,收住胡思乱想的心思,呼延弘那副眼高于顶的鬼样子怎么也不像要给他做妃的,而且呼延弘亲口提了让他下嫁,这又是怎么个回事?
“我并不是在询问七皇子的意见。”呼延弘一开口,周围的人群顷刻寂静下来,他伫立起身,身后跟随着数十个侍卫:“我只是亲口告知七皇子此事,请您养好身子,月末大婚。”
南宫卓咬牙切齿,看着那个男人饶有风度离去的背影,狠狠将矮桌踹翻在地,鎏金酒盏碎裂满地。
要知道是要骗他回宫来成婚,他哪怕从罗浮山山顶跳下来也不回宫,为了救那两个笨蛋夜叉,把他自己的节操都赔掉了。
他又气又怒,被几个侍卫架回宫里,唯一能做的示威就是一天都不吃饭。到了晚上,他饿得实在撑不住,躺在榻上装死,心想那些拒绝包办婚姻的女子们真扛饿啊,传说有些烈女绝食明志,饿上三天三夜还能撑得住。
呼延弘干毛要娶他?为什么?他对着镜子自己照了照,觉得又不是那么好看的,恐怕呼延弘是爱慕虚荣,贪图他这个虚得要命的七皇子地位,又看他在朝中没有后台,软弱可欺,便找他开刀。
他饿得受不了,又拉不下脸叫侍女送吃的来,躺在床上很是纠结。
“七皇子。”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凑到他床边,提了一个木匣低声道:“三皇子来看你了。”
“三皇子?”南宫卓有些吃惊起身,三皇子,他的三哥南宫云,传说自小双目失明,在占星殿中学习飞星卜算之术,怎么突然跑来看他了?他直起身来披好衣服,便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立在殿前,宽松长袍披到脚踝,竹青文秀衣衫,带着笑意朝向他的方向。
“皇兄?”南宫卓不敢断定,就细声喊了喊。
“你是小卓。”那个男子面有喜色,靠近榻边伸手触摸他的肩膀,南宫卓这才发现这个男子生得儒雅文秀,黑发用青丝绦系在身后,果然双目紧闭,但是表情却很柔和。
“三哥。”南宫卓感觉对方的手指柔软温暖,几乎让他想起了母亲,他憋了半天才低声喊道,任由对方的手指抚摸鼻梁和下颌。
“数年前我卧病在床,一直没有机会见你,可是遗憾。这段时日身体转好,听说你被大将军带回来,就赶紧来看看你。你的母亲当年是艳绝西苍的美人,你一定也很清秀。”南宫云笑了,亲昵的摸摸他的发顶。
“听说呼延将军想与你大婚,是么?”半刻后,南宫卓和南宫云斜靠在榻边闲聊,南宫卓端着一杯热茶,颇有些委屈拼命点头,皱眉道:“他这么张狂,朝中就没有人能管管他?”
“很遗憾。”南宫云微微一笑:“各地的豪族虽都有兵马,然而都只是小卒罢了,敌不过呼延弘在塞外训练的铁骑,再加上禁卫军中处处是他培植出的党羽,朝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么告老还乡,要么依附于他,就是如此。”
原来西苍国为保宫中禁卫军的精锐,对禁军进行三重筛选,从少年时代进入护军院开始训练剑术,到远送边关去历练战火,再从边关抽选强者入宫,因此西苍的皇宫禁军中皆是受过严酷打磨的强兵,西苍皇宫号称铁壁坚城,无人能入,然而这对外的坚不可摧,却从内部渐渐的被蚕食了。
呼延弘三年前上京,率三万铁骑应旨入宫,一路旌旗飘飞,威风不可一世。在十六岁时比武大会中,他将开国大将军的重孙一刀刺于马下,夺得少年将军的名头,在数十年的时间内驻防边关,不争名利,只为朝廷培养新军,蹈光养晦。
而在护军院被选中的精锐年轻士兵按照西苍的法律,会被送到他统辖的极北边关,在呼延弘的手下被培植训练,历尽磨练送到宫内,在数十年更替间,宫内的禁卫军历数三万之众,竟都出自呼延弘的麾下!
鹰深藏在岩洞中,是为了让羽翼足够坚韧扑击长空,数十年过去,呼延弘从少年猛虎的将军到统辖万军的护国大将,边关风沙打磨,民望极盛,一旦进了繁华的王都,无异引狼入室!
“父王从前曾经为了安抚呼延将军,想要封他为镇国元帅,然而我却认为,一道封号压不住头狼的野心,狼生来就是要饮血的。”南宫云斜靠在榻,轻抚茶盏,仿佛陷入了沉思。
“可是西苍国内还有人在反抗他,不是吗?”南宫卓想起了南宫霄和他数年前曾经见到的那些亲王:“那些各地的王爷,肯定不会让他抢了王位吧?”
“微不足道。”南宫云笑的有些无奈:“但大义确实在他们那一方,因此大将军未曾称帝,也是担心失了民望。若是与你成婚,他自然而然成为王室宗亲,摄政也是理所当然,名分上就合情合理得多了。”
“那你说我怎么……怎么把这事解决了……”南宫卓晃荡着腿,把头发抓得一团糟,他要纠结死了:“干脆拒绝他?他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愿意不愿意。”
“你点头也好,摇头也罢,这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南宫云叹了口气:“是皇兄无能,无力保护于你。若是呼延将军摄政,以他悍然作风,西苍积淀的风雅文化恐怕会被付之一炬,西苍会彻底变成被军队掌控的国家,这么一来先祖社稷尽毁,到头来也是让人扼腕。”
“要是小爷我不爽了,直接在大婚那天狠狠捅他一刀。”南宫卓闻言恼怒,愤愤道。话虽如此,他却觉得一股无力,他能做什么?他从未想到呼延弘的权力洪流如此庞大,似乎无人可逆。
“呼延将军素来是老谋深算之人,恐怕你无法轻易下手伤他。”南宫云被他逗笑了,半刻却像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方胭脂红的瓷瓶。
“若是七皇弟有心匡扶社稷,便在将军充分信任你之后,将这药下到将军的酒里。你且安心,不是毒药,不信你可用它饲喂动物,便知真假。”南宫云看着南宫卓脸色一变,连忙解释:“我有一事一直想要查证清楚,大将军近日行事诡秘,若我的猜测是真,若他真的摄政,西苍恐有灭国之灾。”
“灭国?”南宫卓闻言吃惊起来,这么严重?
“西苍社稷,如今只能托付于你的掌中,真让人惭愧啊。”南宫云喃喃道,倾身向前,竟深深向他低头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