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在周围人员稀少时，抬头看看天。又一百年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小柳是一棵柳树。六百年前，一名道士在尚未觉醒的她的身边撒了泡尿。在这泡不同寻常的尿的帮助下，小柳有了意识，又在一百年中，根据来来往往的修道之人的口述，她也学会了修炼之法。于是再又三百年的时候，小柳修炼成了人形。树本来没有性别，可她觉得还是女子窈窕的身材比较好看，于是在成人那天将自己化成一个女人。身材是很不错的，但由于道行尚浅，容貌并不出色，但也算不得丑，只算清秀。可小柳也觉得很满足了，于是便几乎每日化作人形来到远离自己的人间，体验一把做人的感觉。
    小柳的本体是在眉山山脚下，山脚旁边有一个镇子，也是唯一的一个。镇子虽然大，但也是比较保守，女子出门的比较少，出了门不管你是少女还是少妇，都要戴面纱。可小柳刚由一棵树变做人，人间的事是什么也不懂，刚开始就未戴面纱在街上逛。
    小柳看到什么都新奇，在街上就像一只放出笼子的小鸟。虽然脸上明朗的笑容也感染了周围的人，但也有一些人看不过去，觉得小柳有失女德。
    小柳来了几次镇上，也发现了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她不明所以，就在客栈吃饭的时候，问了小二哥。这才知道原来人间还有这习俗，于是赶紧吃完饭，去买了面纱（钱当然是模仿某些飞贼得来的）。
    小柳戴上面纱觉得自己更漂亮了。自己的脸虽然平淡无奇，可一双大眼睛可是很迷人的。面纱正好把自己眼睛的神采给凸显出来了。于是小柳很宝贝自己的面纱。
    小柳晚上回去时，都是把衣服面纱放在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埋在身边。她道行浅，尚不能把衣服与自己的本体融为一体。
    事情就这么巧。
    在人间逛了快十年，小柳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不会变老，镇子上的人都认识自己了。这几年可以说是驻颜有术，可时间再长，他们就该怀疑自己是妖精了。小柳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反正最近逛得比较累了，就干脆休息几十年，等下代人长大自己再去。
    于是小柳又乖乖地立在自己的山脚下，每天看自己埋在身边的衣服就感觉美滋滋的。
    可二十年后的一天，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从身边走过。
    小柳见过他。几年前离她不远处盖了个亭子，今天这个男子就抱了几坛酒在亭子里喝，随喝还随念叨：“飞飞，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你不是喜欢我的吗？”喝了一天就这一句话。
    小柳在人间也是听过戏，看过戏本子的，这一听，就知道这名男子为情所困，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小柳仔细看了看，这名男子比她在人间看过的男子都要好看，身材也是高大威猛的，那名女子是瞎了眼吗，这么好看的男子不嫁。
    小柳叹了口气，人类的事情真复杂。
    等快夕阳西下，男子终于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小柳时，突然解开裤腰带，小柳用女子的身份在人间生活过这么长时间，看到这一幕，脸都有些羞红，暗骂登徒子，然后闭上眼。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小柳在树里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等声音消失了，小柳睁开眼，看那男子已经走远，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也没生气，虽然自己已修炼成人，不再需要肥料，但周围还是有许多小草，这天然的肥料很有帮助。
    小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一看，火气一下子上来了。那男子撒尿的地方正好是她埋衣服的地方。小柳用法术拿出衣服来一看，更生气了，她宝贝的面纱都沾上了渗过木头箱子的尿液了。
    温柔的淑女形象见鬼去吧，小柳气得只想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可是衣服脏成这样。没办法，小柳又再次隐身，来到镇子上偷了套衣服和面纱。等天亮后，小柳气势汹汹地来到镇上打算寻人。可进来镇上有些懵，这么多人怎么寻？
    小柳在没人的地方又隐身了，然后就挨家挨户地寻找。中间不间断地寻了两天，竟然没找到。小柳气得想骂人。然后一想，不能啊，这附近就这一个镇子。
    小柳没办法了，就现身到一个卖画的摊子前，让摊主按她的描述画。那男子英俊，小柳记得很清楚。
    画出来后，摊主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前两天在李家做客的公子吗？”
    小柳见摊主认识，赶忙询问，“李家，哪个李家？”
    “小姑娘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咱们镇最富有的李家啊！”
    那家，去过啊，小柳疑惑地想到。“他们家在什么地方？”
    “就在最南边那家私塾旁边啊，那可是咱这里最豪华的府邸了。”
    没错啊，是那家啊。“老板，你怎么认识他的？”
    “就几天前，李家的公子陪着他在对面的酒坊里买了好几坛酒。李家公子比较引人注目，所以连带那位公子也记住了。”
    那怎么没人呢？“谢谢老板了。”小柳给了钱就决定亲自去那里找找。
    “什么？离开了？”小柳问了门童那位公子，却被告知人已离开。
    “对，就两天前清早走的。”
    小柳气得想骂人，自己刚想找，人就走了。
    “那你知道那位公子去哪里吗？”
    “不知道，他是我们少爷的好友，主人家的事情，我们奴才怎么知道呢？”
    “那名公子的名讳能告诉我吗？”小柳主动问男子的名讳本就不合礼法，可小柳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打算遵从。
    这小童为难，可看到面前的姑娘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小童心一软就告诉了她，“公子叫叶枫。”
    叶枫是吧，姑奶奶绝对找到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拿猪尿把你全部的衣服都淋湿，哼！
    小柳是妖，赶路的速度比较快。她想先去京城看看。听人家说京城是全国的中心，人也最多，小柳就一路上问路问到了京城。
    刚进京城，小柳就被这繁华的街市惊到了，呆愣愣地在主街道上走，两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飘散的香味让从来都不会肚子饿的小柳都感觉有点饿了。
    小柳兴奋了，完全把找叶枫的事情抛在脑后，痛痛快快地在京城玩了起来。等想起还有那么一档子事的时候，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小柳这次直接来到客栈的说书爷爷面前，问叶枫这个人。
    “叶枫啊，这可是我们京城的名人啊！”
    小柳一听，赶忙催促让他快说。
    “叶家老爷可是咱朝廷上的丞相，而叶枫叶公子可是丞相家的大公子，”这老爷爷是说书的，这回说起来，职业病又来了，“要说这大公子，那可是生得俊俏，自小便是咱这京城里的姑娘们最想嫁的对象。可这大公子眼界也高，就连当今圣上最宠的高阳公主也看不上，这都到了二十三都没成家。其实，这大公子也不是没人选，之前他就和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郎情妾意，传闻都要成亲了。可这侍郎家的小姐不知怎么了，突然嫁给了不受宠的三皇子，哎，这可是伤透了大公子的心。自一年前那小姐成亲后，大公子就离开了京城，前几天才回来。”
    小柳听闻，也不禁为这大公子叹息，这么一个情深又俊俏的男子怎么就得不到幸福。她看多了戏本子，经常为里面有情人没有结果的事情感到可惜，没想到竟遇到一真人版，叹息的同时还感觉一点兴奋，这算不算人生如戏的真实体现。
    小柳告别老爷爷，按照他说的地址找去。临到门前，小柳不知所措了，这进去怎么说，说你撒尿把我衣服淋湿了，我来报复了。这想想都觉得傻透了。小柳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再次展现自己的隐身术，偷偷摸摸地淋完尿就走。
    小柳大摇大摆地隐身进府，看到府内景象，赞叹一声：不愧是大城市的府邸啊！府邸占地大，内部也修得极漂亮，五步一亭十步一阁。仆人们很多但看起来就有礼很多。
    小柳在府内转了一圈才在东南角的一片竹林的亭子内找到他。结果，竟还是在喝酒。石桌上放着一副美人画像，叶枫醉醺醺的，一双颤抖的手怜惜地抚摸上画中女子的脸庞。那副温柔但又绝望的神情让小柳心中一震，只觉得一种从没有过的情感从心底涌出来。小柳已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只希望那双温柔的大手也能像那样抚摸一下自己。
    念头一出来，小柳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了，被鬼附体了嘛？可一想自己本身是妖，怎可能再被近乎自己的同类附体。
    小柳本想泼了尿就走，看看到他这副模样，却舍不得离开，总想让他眉头不再紧皱。
    小柳近来学会了变身术，但使用一次很耗费精力。可现在看到叶枫这伤心欲绝的模样，竟鬼使神差地解除了隐身术，并把自己变成图中女子的模样。
    小柳学着那些大家闺秀的脚步朝叶枫走去，轻声念道：“叶郎。”
    没反应。
    小柳上去一巴掌拍上叶枫的肩头，声音提高：“叶郎，看我是谁？”
    叶枫抬起头，睁着迷离的双眼，待看清眼前人时，一双眼睛大睁，充满着不可置信与狂喜。
    叶枫上前一步就把小柳抱在怀里，“飞飞，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狠心。”
    小柳被叶枫搂地浑身疼，听到这话却感觉不是滋味，于是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一把把叶枫给推了出去，没想到叶枫却直接飞了起来，撞在了不远处的竹林中才掉在地上。
    小柳正惊讶自己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时，却发现叶枫一动不动，小柳心中有些虚，不会给打出毛病来了吧。小柳小心翼翼地走到叶枫身边，手指摇摇晃晃地放在叶枫鼻子下，发现气息绵长，这才大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作为妖精，杀了人可是要被天上的神仙惩罚的，虽然很想看看天上的神仙长什么样，可用这样的办法，小柳是绝对不会做的。
    小柳又诱惑了仆人说了叶枫的卧室，这才把叶枫送了回去。
    叶枫躺在床上，又开始叫着“飞飞”。这时小柳恢复了本来面貌，身体正虚着呢，一听这个更心烦了，一扬手，让叶枫闭了嘴。
    小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是来报仇的，怎么把自己搞的这幅样子。看到叶枫英俊的脸庞有些着迷，听他嘴里喊别的女人有些生气，回想刚刚他抚摸画像的眼神有些心动。
    心动？
    小柳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枫，她一棵柳树还会心动。她不是那些动物修炼的妖，能有七情六欲，她在这方面更像块石头，无心的妖怎么动情呢？
    可小柳却激动地热泪盈眶啊！
    “姑奶奶也可以有爱情了，耶，我再也不用看戏本子羡慕人家了！”小柳扑上床趴在叶枫的身上，“吧唧”一口亲上去了，“我可认定你了，虽然莫名其妙的，但是看在我心动的份儿上，我就大胆追求你。”
    小柳就趴在床边看了叶枫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