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知 第十八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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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像是天地湮灭,像是无边无际,像是黑夜降临。
对于她来说,混沌是在蛋里。
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不得出声;能分辨白天黑夜,却不得伸展腿脚;能闻香听曲,却不得粘花哼哼。
神仙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想到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每当她叹气时,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大叔便会高兴叫到,“苏幕,它动了!它动了!”然后抱起自己便是一阵狂奔,直瞧见那一身粉衣的人儿方才止住。
“它动了?”桃林中躺在云榻上的美人慵懒的问道,却愣是没抬起眼皮。
“嗯嗯!”
“拿来我看看。”说完自己便被一股仙气托起,直凑到美人的鼻尖前。
苏幕屏息看着它,它也看着他,然后便被抛到了不知名的某个角落里,伴随着蛮荒大帝的呼声,苏幕懒懒道,“又骗我,根本没动。”
蛮荒大帝心疼的从角落里捡起玉蛋,与苏幕道,“虽说它摔不烂,但好歹也是一个生灵,信不信本帝将你的府邸给拆咯?”
“请便。”
“你。。。。。。”蛮荒大帝吹胡瞪眼半晌,见榻上那人依旧闭眼扬起尖尖的下巴,一跺脚边上的一株桃树直落光了花他才得意的转身,边摸着怀里的蛋边道,“父神帮你报仇了,你别生他的气,乖。”
没错,这就是蛮荒大帝,抛却他与苏幕的私事,其他时间一如天书上记载的那般公正严谨,有着一颗为天下的心。
每日闲了,蛮荒大帝总会输点仙气给它,只想着它快点出生,每次想到这又是一阵火急火燎的跑到苏幕处,问道,“木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苏幕吞了口雪团子,回应道,“我喜欢公的。”
“那你喜欢灵虎呢,还是灵鹤还是其他的仙宠啊?”
苏幕放下手中的糕点,细眉微扬,“哦?它又不是你的血脉了?”
蛮荒大帝讪讪笑道,“它是我和你一起发现的,应当各取我们的血脉一半,所以啊。。。。。。”
“哦。。。。。。”苏幕难得认真起来,一手托腮,“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你说。”
“它怎么还不被你的蛮荒之力给弄死呢?这样你就不会再在我眼皮前晃荡了。”
蛮荒大帝厚着脸皮抢过苏幕的糕点,得意洋洋道,“我早就试过了,这孩子对我的蛮荒之力不排斥;再说了,就算它撑死了我也会继续在你的眼皮底下晃悠的。”
它看到苏幕的眼里露出鲜少温柔的之意,不由得为这个整天抱着自己在苏幕府上不停游晃的大叔感到高兴,然这一高不得了,蛮荒大帝忙把它举到苏幕的面前,欣喜若狂道,“它。。。。。。它刚刚动了!动。。。。。。”
话未落自己又以迅雷之势被苏幕抛到角落里。
那一次蛮荒大帝让苏幕府上的十棵桃树落了花。
在这样的环境下,它偷偷的修炼成形,然而只是魂魄成形,琉璃玉蛋仍是完好无损。也不知是不是托了蛮荒大帝的口福,它的容貌竟然不赖,似乎真的是承了苏幕一半的血脉。只是苏幕细看是有喉结的,再加上他平坦的胸部,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上,还是坚定自己是一颗石头来的好。
它趁着蛮荒大帝休息之时,偷偷的抛出蛋内看这大千世界。它看到执掌银河的仙子在教她的小徒弟言行举止;看到一身锦袍的少年郁郁寡欢的看着天界的某一处;看到顽皮的白袍小子与沉默少言的青衣弟弟。
远远的看着,虽不能现身不能言语,但闻着空气也是香的。
这日它更加大手笔的在天界边处布置了一道树林,恣意的在林子里唱歌玩耍,任由蛮荒大帝整天抱着一个空蛋一脸凄苦的对苏幕道,“这孩子时重时轻,会不会病了?”
苏幕蓦得笑的山花烂漫,“多半是被你睡觉压死了。”
它的魂魄在树林里活的逍遥自在,却在某一天里被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打破了。它清楚的记得那个孩子一身青色衣衫,刚入了林子始终涨着一张稚嫩的脸,最后脸皮终于憋不住了,这才放声大哭。它被这个孩子脸上不断涌出的晶莹液体吓坏了,还以为是受伤流的鲜血,连忙现身捧住他的脸,问道,“哪里坏了?哪里疼?”
那个孩子怔怔的看着它,然后指了指胸膛。
它忽然想起蛮荒大帝对苏幕说的一句话,“哪里疼给本帝亲亲就不疼了。”
然后它便扒了那孩子的衣衫,很温柔的亲了亲他的胸膛,抬头认真的问道,“还疼吗?”
然后那个孩子。。。。。。
哭的更凶了。
它顿时慌了手脚,无奈如何劝都不见那个孩子停止哭泣,只好喝道,“你再这样就会死了!”
那孩子顿时止住哭声,一双绿色大眼充盈这水汽直勾勾的看着它,好看的让它忍不住又上前亲他一口。
“你哪里受伤了吗?”它俯身轻声问他。
那孩子不作声,只是反问道,“你是树精吗?你没有脚。”
它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妖精,我是神,蛮荒大帝怀里一直捧着的那颗蛋。”见孩子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它道,“我还没到时候成形呢,我现在只是魂魄,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说你是蛮荒大帝身边的那颗蛋?”那孩子绿眸忽闪。
“嗯。。。。。。”
“那你能救我母上吗?”
“唔。。。。。。”
就在它迟疑的一会儿功夫,那孩子已抓住它的衣角跪下,“上神姐姐,求求您救救我母上,她就快魂飞魄散了!”
“你父君呢?”它还是推辞,毕竟自己魂魄外出的事情还无人知晓。
那孩子低垂长睫,“我父君是不会救母上的,他根本不爱她,他为的只是母上体内的鲛珠!”
它惊讶不已,未曾想到这般的奶娃娃竟如此早熟。“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那孩子摇了摇头,抬头正色道,“但是我母上说,爱就是那个你心甘情愿把心彭给他的那个人。”
它不由得咂嘴,这也太血淋了吧。
拗不过孩子,它只得回身搜了大帝殿内里里外外方才寻得一盏回魂灯。本来蛮荒大帝便不常用这些神器,应当是发现不了神器消失,可是就在季府传来鲛族公主仙逝的消息时,季燎面色憔悴的捧着灯对蛮荒大帝道,“徒儿有罪,擅自偷了回魂灯救霖姬,罪该万死!”
它这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般不要脸皮之人,怪不得儿子会对他如此愤懑。
季燎偷灯只是被轻罚,众仙皆说是季燎爱美人心切,美谈多多。它却几日未曾见到那孩子,一想到那双绿眸便久久不能平静。
它只好施法寻得他的踪迹,却察觉那孩子在银河边!
它慌忙奔向银河,三千弱水星光熠熠,独见一个稚幼的身影沉入河底。
弱水刺骨凉薄,入了久了足以腐蚀仙骨,更何况是一个娃娃?它未曾多想,周身布满仙盾便入了河水向他靠近,若是让河水碰到自己,魂魄即刻而散!
幸而蛮荒大帝的洪荒之力不是吹嘘,即使作为魂魄,仙盾依然厚重不可逾越。它迅速捞起他,将他放在岸边为他度仙气,看着他青紫的脸渐渐恢复了神色,这才舒了口气。
将他带回林子,看着他白玉般的脸颊,忍不住捏了又捏,不知是捏痛了还是怎么的,那孩子醒了过来,见面前是它,不由得垂下眼睑,一副可怜的模样。
它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我已经知道你父君是个怎样的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蛮荒大帝选他为继承人!如果你不想回府上,便住在这林子里,如何?”
谁知他摇了摇头,“母上说他毕竟是我的父君。”
“那你为何要自杀呢?”
他无言许久,它能感受到他巨大的悲恸,它刚想劝他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他却哽咽着开口道,“我母上将鲛珠分为两份,一份给了父君,另一份在我的体内。”
“唔。。。。。。”
他抬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绿眸,问道,“上神姐姐,你知道鲛珠是什么吗?”
它摇了摇头。
“是心脏。”他哀哀的诉说着,“母上说,有了这个,父君便不会抛弃我。直到我千岁以后,另一半的鲛珠只有我方才能取出。”
它惊讶的捂住嘴巴,那不是要剜出一半的心?
它将他揽在怀里,凛然道,“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像你母上那般只能剜心。”
他的泪如决堤的大坝,他紧紧的会抱着它,“上神姐姐,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然而百年后它还是忘了他。
时事聚变,蛮荒大帝知道它魂魄外出之事并未指责,只是要它回蛋里,在蛋里进行最后的修炼。
“你从蛋里出来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蛮荒大帝慈爱的看着它,“用心看,苍生可以负你,唯独你不可负苍生。”
“那我能跟我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吗?”它不分轻重,无辜的眨眼看他。
“可以。”
它就这样喜滋滋的往外赶,没有想到这是与蛮荒大帝最后一面。
“大帝要把我赶回蛋里啦!”它一屁股坐在小长阙的身边,抢过苹果咬了一口道。
小长阙紧张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啦!我下回再从蛋里出来我就是有脚的神啦!是神哦!和你的坏蛋父君可不一样。”
“唔。。。。。。。”小长阙似懂非懂,张着一对绿眸期待的看向它。
“只是大帝的洪荒之力着实厉害,每次给我输仙气我都会忘记一些事情,”它看到小长阙脸上的担心,揽了揽他的肩膀道,“不过我是不会忘记你的!毕竟向你这么好看的小仙君不多见啊哈哈哈!”
小长阙点头,一双绿眸满是认真道,“嗯,你记不起来我也会提醒你的。”
它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满目的翠绿林子道,“你要替我守好这片林子。你说如果我一觉醒来会不会你都长大了?”
小长阙努努嘴,眼睛满是难过,几乎下一刻就能沁出水来,“你说你会很快回来的。。。。。”
它忽然猛地弯腰亲了口长阙,它最爱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调笑道,“如果你长大了会不会娶姐姐呀?”
“会。”
这下轮到它诧异了。
“我会的。”小长阙直起腰,直勾勾的看着它,“我愿意把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