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是南方的省会城市，繁华非常，想要在这里过得好，要么你有个牛逼的爹，要么你有一身牛逼的本事，再不然也要有一张漂亮脸蛋儿找个干爹干妈，如果你什么都没有，那就老老实实做个小螺丝钉吧。
    光明路，名字听着就十分有前途，可实际上这里却是A市的老城区，放眼望去都是六层楼高的老住房，灰黑色的外墙上不少都布有爬山虎，街道很窄，两辆车宽，偏偏路边还摆满了各色小摊子，人也很多，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也几乎都是外来的打工仔。早上天没亮，街上就是一阵白烟，那都是卖早点的摊位，一块钱一个的包子，里面还没多少肉，有也是肥肉，刚出炉就被抢得差不多了。
    冯益霄慌慌忙忙套着外套奔过来，举着三块五跟老板买了两个包子一杯米粥，抓着袋子就往前跑。现在是六点四十五，他必须在七点前赶到公交站坐上七点左右那班八路公交车，要是赶不上，就要再等二十分钟，铁定迟到。刚跑到站，车子就来了，跟着前面的人一起挤了上去，没座位，常年练就的占位功夫让他很快挤到了车门正对的空位处，扒着栏杆两脚分开就不动了，就是急刹车也可以稳如泰山。
    冯益霄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说是大学，其实也就是个不怎么样的大专，学的还是所谓酒店管理，试问现在没关系没后台，哪个酒店会请一个刚毕业的大专生做管理？所以，悲催的冯益霄只能先随便找了一个中档酒店做服务员，否则现在租住的800一个月的小套间都没得住了。
    这拼爹的世道！就欺负他这种没爹的！
    没错，冯益霄没爹没娘，是个孤儿，A市孤儿院出身，没啥特长也没啥缺点，长相在市平均线中游偏上点，身高在平均线上，身材还看得过去，气质……那是啥，能吃？一句话来说就是，扔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
    坐了半小时公交车，又转了一次才到了这家不在市中心也不在繁华路段的中档酒店，名字叫“博客酒店”，冯益霄看了就抽嘴角。他在公车上就解决了早餐，现在一路小跑进去打卡，换衣服准备上工。
    虽然是中档的酒店，不过也算是配套设施齐全，客房餐厅休闲娱乐都有，冯益霄就属于是餐厅的服务员，还不是西餐厅，而是自助餐厅。这让冯益霄郁闷了很久，西餐厅的客人都是有钱人，会给小费的，运气好一个月下来小费都比工资高了！自助餐这边的人就没那么大方了，不给小费不说，吃得久还要求多，简直忒烦！
    之所以他们还要来这么早的原因，是老板太抠门！偌大一个自助餐厅，除了他们六个服务员，两个收银员，就只有两个厨师，连个打扫卫生的都没有！为了中午能够正常营业，他们必须早早就来打扫卫生，布置餐具，帮忙准备食材，就这样，还没有加班工资！你可以去找经理抗议，不过经理也是摊手表示，他自己也在加班的行列里还兼职收银，想抗议，正好，连他那份一起报上去吧。于是，苦逼的服务员们只能继续心里骂着抠死的老板，一边把手里的各种东西当做老板狠狠发泄。
    十点半，冯益霄从厨房里忙完出来，外面的几个同事也刚好告一段落，趁着没人坐着休息休息。因为倒班，现在只有三个服务员在，外加一个中途才来的经理，刚好凑一桌麻将，不过谁敢打？一般要到十一点半以后才会来人，这段时间通常也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就过了的。
    不过，半个小时后，一个人慢悠悠走了过来。
    瘦高瘦高的，一顶灰色鸭舌帽，一身休闲运动装，一个双肩包挂了一边在肩膀上，一只手上捏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一只手抄在口袋里，白白净净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随处可见的大学生样子。他走进来环顾了一下，冲着他们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起的地方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单，问道：“你们这里是在搞活动？”
    来了客人，他们也不好再窝在一起，立刻散开了。冯益霄看着走开的几个人，叹口气微笑着迎了上去。
    “是的，我们现在是特价，只要有我们的宣传单，自助餐39一位！请问您是几位呢？一张宣传单限一人特价的。”
    冯益霄也算是科班出身的，而且酒店岗前培训也做得比较到位，这公式化的笑容绝对没得说，态度也可以打90分，加上他本来就有些阳光，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温暖，以往就有不少客人说看着他的笑容也不忍心走回去了，也因此，他经常被推出来“接客”。不过，以往再怎么觉得舒服的客人也是笑着跟他走到座位，怎么这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眼睛还睁得老大地盯着他。
    我脸上开花了？冯益霄心里挺不耐烦的，要是个女的这样看多久他都无所谓，可你一男的这么看他是什么意思，他是直的！
    嗯？眼睛还是浅绿色的，混血儿吗？不都说混血儿长得都很好看吗，这个，一般啊。
    不过想归想，冯益霄还是礼貌地道：“这位客人，请问您是几位呢？我好给您安排位置。”
    那人像是突然回魂一般，动了动嘴唇，缓缓道：“一个。”
    冯益霄心里吐槽，一个人还来吃什么自助啊，街边一碗面就搞定了好吧，还便宜，真是该死的有钱人！
    “好的，一位，这边请。”冯益霄将他带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不偏，离食物也近，算是比较好的一个位置，“食物都在这边的桌子上，洗手间在那边，柜台在这边，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起身的时候注意地面，不要滑倒，祝您用餐愉快。”公式化地说完，冯益霄就准备离开。
    “你叫什么？”
    冯益霄一顿，不解地看他。那人坐着，仰起头，帽子遮住了额头，一双浅绿色的眼睛也隐在了帽檐的阴影里，显得深邃。
    “你不是说有需要就叫你吗，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叫。”
    冯益霄心里骂了一百遍靠，心说这老掉牙的泡妹子桥段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努力压下了那即将破口而出的靠，笑容也硬了几分，“您只要叫一声服务员就可以的，不只是我，我的同事也可以帮您。”
    “我叫顾攸。”
    冯益霄不笑了，看着他的眼光像是看个神经病。你说你为了要个陌生男人的名字就报自己的名字是要干嘛！弯的就去gay吧里找啊，他是正常人，是直男！
    这边耗得时间太久了，经理觉得奇怪就过来看，了解了情况后当然是把冯益霄教训了一顿，然后给那人报了他的名字，“这是我们这来的新人，还不太会做事，您不要介意，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就请您慢用。”顾攸点了点头，经理就赔着笑把人拉走了，可想而知，之后少不了一顿痛骂，冯益霄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痛快。
    却说顾攸，看着冯益霄的背影若有所思，隔了半天才起身去拿食物，一个人慢慢地吃着，也不叫什么服务员。被骂完了的冯益霄出来就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吃东西的样子很是斯文，一点没有一个人吃自助餐的不自在，心里便又鄙视了一番。或许是他看得太久，或许是感应到了他的骂声，顾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对上的一瞬间，冯益霄便觉得像是被什么锁定了一般，浑身冷得一颤，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咽了口口水，再睁眼，那感觉也突然消失了，暗道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把骂他的话说了出来又被人听到了？不会吧……于是冯益霄决定，今天绝对不去理会那个人。
    二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餐厅的生意也忙了起来，冯益霄接客接得也忘了顾攸的事情，几次经过他的桌子也没注意。不过顾攸也是真的安静，从十一点一直坐到了一点，期间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吃东西，只是有时候他的眼睛会跟着冯益霄转，却也没人注意到就是了。
    忙过了人最多的那个时段，冯益霄呼了口气，退到吧台后面歇了歇，再抬头，顾攸之前坐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人了。冯益霄仔细回想了一下，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就问旁边的同事，不过他也没注意，冯益霄便不再问了。
    反正也不会再见的。
    这样想着，送走了中午的客人，冯益霄也跟着同事一起吃了迟到的工作餐，顾攸什么的也被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