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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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王帐中也并不太平。
“殿下,为何还不以那唯别为质向萧国提出交换被劫的军粮?”说话的人身着月氏贵族服侍,美髯,看样子应该是个文官。
“太傅,孤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绝不会行如此伪作之事。”
“那敢问殿下臣辛辛苦苦捉来那唯别就是为了让殿下泄愤的么!”
“这是你假借孤的名义,与孤何干?”
“你!好!既然你要泄愤,何不杀了他!”
“我已命人用刑,再者两军交战与一个男宠有何关系!孤杀他泄愤有损我军颜面。”
“我看不是颜面问题,而是你不想!容儿,我知道你易动恻隐之心不忍伤害无辜。可两军交战并非你一人骁勇善战便可,这战场多的是阴谋诡计,你万不可妇人之仁!即使胸怀大志,可你的心若不够坚硬,这将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敌国王爷的男宠!臣恳请殿下以唯别为质,交换被劫粮草!”
“太傅,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我从小师从太傅,如何能受您这一拜!你等我帅大军直下逢陵,夺回粮草,何须要那小小唯别为质!”
“不行,以唯别为质风险最小。探子来报,唯别深受萧衍宠爱,那萧衍素来不务正业,昏庸无能,以唯别为质,他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你若不答应,那老臣便长跪不起!”
忽容看着太傅,太傅已然苍老。父皇少有闲暇陪他,太傅陪着自己长大,自己心中纵有千军万马,在太傅面前,他忽容依旧是那个当年顽皮捣蛋却又害怕孤寂而哭泣的孩子。是太傅护着他成长,护着他夺得太子之位。
“太傅请起,孤答应你。”
“容儿,难为你了。”
“太傅的苦心,孤明白。”
“那就好。我这就命人去修书。”
“好,劳烦太傅。”
忽容是无奈的,他望着太傅远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落寞。他不喜欢权术,他只喜欢驰马疆场,手刃敌人的感觉。他热爱看到敌人眼中的恐惧,却又深深同情着战火纷飞中恐惧的人们。
“来人!”
“殿下。”
“把唯别带上来。”
“是!”
唯别的脸上带着血痕。他看着忽容,这个英气逼人的月氏殿下脱去一身铠甲,眉宇带着优柔。
“太傅要孤用你换回粮草。”
“那殿下就用唯别与王爷交换。”清冷的声音响起。
“萧衍会答应吗?”
“不会。”
“孤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冷静。你不怕孤?”
“唯别不怕。”
“为什么?”
“殿下虽下令用刑,但每次都未下死手。殿下不想杀我。”
“你倒是聪明。是,我不想杀你。两军交战,与你无关。”
“殿下小心!”
不知是谁的呼声,忽容只感觉自己被撞退两尺。
霎时银光一闪,紧接着便是刀刃刺入肌肉的声音,唯别伸手触摸。猩红的血液,带着温热,带着甘甜的气息从自己的身体中缓慢流失。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
彼时忽容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唯别,抽出短刀向前掷出,刀在空中旋转着死死定入欲逃刺客的大腿,接着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伪装成侍卫混入王帐的刺客拿下。
“带下去!”
“是!”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些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危险的发生。
“唯别,唯别,你怎么样?”
“无碍。”
“为何要替孤挡刀?”
“殿下重情义,如此殿下欠唯别一个人情。”刀入肩骨,伤口之深可见白骨森森。忽容不明白唯别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怎么还会有笑容!
“来人!传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火急火燎地赶来时,忽容已经将唯别安置在床上。那军医是跟随忽容多年的御医,一听是忽容传的军医,以为忽容出了什么事,途中又听说有人行刺,更是焦急万分。一进王帐不见忽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直的冲向里间。
“殿下,殿下,可是哪里受了伤?快让老臣看看。”
“王老莫慌,孤无事,是他。”
忽容起身让开,这时他才看清床上还躺着一人,满身的血污,脸色苍白,肩骨上插着一把短刀。
“这是?”
“刚刚有人行刺孤,他替孤挡了刀。王老,孤欠他一个人情,孤要他活着。”
一个王者太注重情义不是一件好事,但王老陪伴忽容多年,知道这是忽容秉性,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他最大能力护忽容周全。这人替忽容挡了刀,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该救的,若救不活,忽容可能会记挂一辈子。
“殿下别急,让老臣看看。”
“好。”
王老走上前检查唯别的伤口,刀已入骨。身上有鞭伤。
“此人可是捉拿回来的敌国人质唯别?”
“是。王老,到底如何?”
“刀已入骨,失血过多。命人那热水来,准备拔刀。烦请殿下摁住他。”
忽容将唯别扶起靠在怀里,死死地摁住,朝王老点点头。那王老虽已年迈,但下手极稳,示意过后,猛的将刀拔起。接着,殿外守着的人只看见血水一盆又一盆的端出。
疼痛,剧烈的疼痛。唯别累得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冰冷,慢慢地堕入无尽的深渊。他的意识在挣扎着,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睁开眼睛,无法说出一句话。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瓢泼的大雨冲刷着人间一切的肮脏,他呼喊着那人的名字,却再也没人回应。他这是要死了吗?死了能见到那个人吗?不!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殿下,此人失血过多,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可能会有炎症,若发热是正常现象,待老臣命人煎药喂他服下就好。”
“多谢王老。”
“殿下,老臣冒昧,敢问殿下,此人醒来后殿下要如何处置?”
“孤不知道。”
“老臣劝殿下早做打算。那臣这就命人去煎药。”王老带着一众仆役都退下了。
忽容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唯别。这人如今是这般的羸弱,这般的安静。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的唇,因为强烈的不安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忽然有一瞬间那么希望这双眼睛能够睁开,能够看着自己,就如每一次看向自己那样的深邃而纯净。你无法通过这双眼睛看到什么,可是却能通过他感受到平静。忽容的脑内满是唯别奔向他替自己挡刀的情形,他似乎觉得哪怕是在生死关头,唯别的表情都是淡然的,他永远保持着冷静。
“殿下重情义,如此殿下欠唯别一个人情。”
“你不怕孤?”
“不怕。”
忽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为什么孤永远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太傅也是,你也是。”
“殿下,药煎好了。”
“呈上来。”
几名侍女将昏迷的唯别扶起,准备喂药,怎奈唯别紧紧咬着牙,那药大半都流了出来。空气中都是苦涩的药味。
“殿下恕罪。这药实在喂不下去。”侍女为难的跪在地上。
忽容无奈地挥了挥手,“罢了,给孤吧。”
忽容只得又将唯别揽在怀中,药碗递到了忽容手中。“殿下!这。。。”一旁的侍女的表情都有些惊愕,虽然殿下平日里一贯待下人都很好,但给人亲自喂药甚是少见。
“唯别,吃药了。”
在睡梦中,唯别听到有人这样唤他。
“唯别,吃药了。”
“姐姐,唯别没有生病。”
“你不吃,姐姐就走了。”端着药的姐姐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唯别是那样的害怕。睡梦中的唯别只着单薄的里衣,慌张的奔跑在长长的走廊上,天突然黑了,偌大一个盼君归只剩下风中摇曳的红灯笼,谁都没有。他推开所有的门,所有的屋内都是空的。姐姐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姐姐,别走!”
“姐姐?”忽容皱了皱眉。
“别走!别走!”这样的呢喃,又似喟叹,又似哭泣。
“好,不走。你把药喝了,孤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