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亚斯保证，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作为大贤者还是魔族的将军又或者是作为如今的“队长”，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赤裸而火热的视线。
    那个被他粗暴对待的少年就那姿势躺着，然后向他释放这种令人尴尬的目光。
    他不由得退了半步。
    “……”少年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埃米亚斯却很轻易就看懂了他想要说的那两个字，他目光炽热地看着自己说：
    牧辰。
    想起之前在那只丑鹦鹉哪里感受到的苏拉米亚之石的能量波动，埃米亚斯忽然扯起一个恶意而愉快的笑容，居高临下地俯视依旧在颤抖不已的少年：
    “你说的人，我记得好像已经死了才对。”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现在已经感知不到那人的存在了。
    但少年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分毫，他目光灼灼，眼睛里带着满足的放松，似乎即使现在让他下地狱也在所不辞。
    被这样的目光炽热而温柔地看着，埃米亚斯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因为少年似乎已经陷入了自我保护的状态，无论什么打击都无法撼动他心中筑起的“牧辰还活着”的墙。
    就在埃米亚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知到正有人往这边跑。
    看了看还在盯着他看的少年，埃米亚斯大脑中闪过几分纠结，直到来人已经快要能看到他们的时候，才忽然闪身离开。
    他没有走得太远，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点蹲了下来。
    对于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一点都不优雅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埃米亚斯又纠结了一下。
    要说是因为少年和牧辰有关系，所以自己才被影响的话根本说不过去，他和那家伙唯一相似的地方只有这具皮相，内在完全是相反的。
    或许他只是好奇这个少年和那家伙的关系或者好奇那家伙是怎么死的而已。
    安下心后，埃米亚斯以极不符合他性格的姿态继续蹲在那里。
    他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服的人拉着一个穿着东阳城自卫队衣服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少年的跟前。
    因为听力极好，所以埃米亚斯能听见那个穿着浅灰色休闲服的人的说话声。
    但季君凌听不见，那张熟悉的脸似乎打开了他身体内的某个开关，全身的灼热忽然全部涌向了腹部，但渐渐地疼痛减小，他在那人离开的瞬间就两眼一黑，睡了过去。
    …………
    当季君凌醒过来时，已经是夜晚时分。
    因为城内戒严，他们并没有回去，路则安用土系异能在不远处的山脚处开辟了个山洞，然后又用异能将山洞隐蔽了起来。
    当路则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季君凌正呆呆地看着被自己带来的少女，而那少女也呆呆地看着他。
    路则安道：“城内戒严，已经下达了对你的通缉令，现在外面都是来找你的搜寻队。”
    季君凌像是没有听到般依旧显得呆呆愣愣的。
    路则安皱了下眉，大跨步走过去将人的下巴掐了过来：“你不会也傻了吧！”
    季君凌这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用无比干涩的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他是在问那个被救出来的少女，路则安便放开了手，坐到他的对面去：
    “不知道，‘大王’把她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了，”顿了下，又补充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不用为了之前的记忆痛苦，你也不用害怕她会憎恨你，甚至向你复仇。”
    季君凌的脸上依旧变换不出表情来，但他的眼睛里却暴露了他的悲伤和愤怒：
    “我宁愿，她，向我……”
    他抬头：“……为什么？”
    路则安叹了口气：“不知道原因，不过照‘大王’的报告，大概这个被当做了一个卖点……还好我们走的及时，不然恐怕我们都得被抓住。”
    他看向季君凌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带着几分斥责：
    “大概是因为我跟实验室那群疯子的职业差不多，所以让你对我无法撤下防备，但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顾全大局，放下你的畏首畏尾，向我求助一下呢？”
    看见季君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又道：“如果你能让我知道你的身体状况，然后将这些事情都向我咨询一下，我想我们今天的行动能够更有保障性的不是吗？”
    季君凌移开视线。
    忽然一阵翅膀拍打声传来，然后一个小黑影沿着月光的轨道飞入了山洞。
    它停在了季君凌的肩膀上后，就用尖锐而故意放轻的声音朝着对面的灰衬衫喊：
    “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女王大人！”
    “啧，你听到了啊！”路则安转移了注意力，“好的大王，那么我们的食物呢？”
    大王把爪子下的空间袋踢了过去，然后蹲了下来，用头蹭了蹭自己的主人。
    而自从大王飞进来后，一直呆愣愣看着这只救了自己的可爱鹦鹉的少女忽然将手伸向了少年的肩膀，似乎是想要摸一下。
    季君凌怔愣了一下，看着那只苍白的手，他微微有些出神。
    ……
    “你好，我叫苏晓雪，你叫季君凌对不对，我可以叫你小君吗？”
    “小苏，别没大没小的！”
    “对哦，你好像比我大那么一点，那我叫你小君哥好了！”
    …………
    “小君哥，你，呃，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这不代表我喜……我只是好奇。”
    ………………
    “小君，你不吃吗？”看着人一直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递过去的干粮的样子，路则安无奈地开口。
    “可以。”
    “……什么？”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看懂季君凌的眼神听懂他的只有几个字的句子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有点小得意的路则安皱了下眉。
    这个“可以”，是“这个可以吃吗”的意思，还是在问“可以不吃吗”？
    回过神来的季君凌没有解释，只是接过了干粮垂下头默默地吃起来。
    苏晓雪曾经喜欢过他，明里暗里都向他表白过，但季君凌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顾向南，所以他并没有接受，甚至在季雨告诉他喜欢苏晓雪的时候，季君凌毫不犹豫地将苏晓雪当做麻烦推给了季雨。
    就像他在知道牧辰对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也为了不让顾向南产生厌恶的感觉而主动疏远他。
    当时的季君凌享受那种被无数尸骨堆砌起来的安稳日子，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和以前差不多的日子，他没有办法再忍受之前那种四处逃命的日子，也为了让自己的队友们也享受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很感激将他们介绍到为城里面的各个大人物做事的季雨。
    他以为这样大家都可以脱离以前那些危险了。
    却没想到这是将他们推入了更加痛苦的地狱。
    有人接受了这些，也有人拒绝而被挑拨离间加入了另外的更加强大的队伍。
    这些，都最终导致这个曾经团结一致的队伍分崩离析。
    而就在无可奈何地打算继续守护在他身边的牧辰在一次任务时失踪后，季雨亮出了他的獠牙，将他送到了东城的秘密实验室里去。
    “哥哥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季雨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果然像顾大哥说的那样，是个好骗的傻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