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的较劲，克劳迪娅满腹不甘，堵着一口恶气。一大早就来到训练场，蹲在边缘，埋着头振振有词地咒骂：“该死的布兰登，我怎么能让你欺负！可恶！”
    越说，那张小脸越红。颧骨浮起一滩娇嫩的绯色，脑子里全是昨天她被调戏的画面。
    “可恶！”她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匕首在地上“滋”地拉了一条线，仿佛她现在踩着的、划着的就是讨厌的布兰登·阿德莱德。
    “唷。”
    相反，布兰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趁训练场没其他人，挥着手慢悠悠地挨向愤怒的人儿。三颗小金球欢快地绕圈，跃到克劳迪娅的耳边，“咻咻咻”地像在呢喃什么。
    克劳迪娅闷哼一声，站起来瞪着布兰登，“昨天…算你赢了，可我不服气，再来！”
    “呵”，布兰登挑弄眉毛，被她的装束逗得轻笑：“你这是什么打扮？”
    克劳迪娅拍拍胸前系着的盔甲，“这下，我可不怕你了。”说着，再重重敲了两下，故意发出“咚咚”的钝响。
    布兰登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这次你又输了，怎么办？”
    “我会一直找你，直到我赢为止。”
    布兰登若有所思地杵着下巴，“嘻，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惩罚，不过也不错。”
    克劳迪娅看布兰登势在必得的模样，气得一哆嗦，抽出匕首，二话不说就甩了过去。
    “还是这么暴躁啊。”
    布兰登不怒反笑，退了两步，训着飞来的匕首乖乖地转头，一溜烟地又折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
    匕首撞在盔甲上，全都蔫了似的摔在地上。克劳迪娅得意地昂头，“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噢？”布兰登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回她：“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往前一扬。系在克劳迪娅身上的盔甲，就像得到指令似的，乖乖地剥了下来。而原本摔在地上的匕首，也活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浮起，指向她细嫩的脖颈。
    “你耍赖！”
    布兰登耸耸肩，“不是你说，让我使出其他的招数吗？我可是物品控制者，不管你身上穿的是盔甲，还是礼裙，我都能让它们听话地剥落。你服不服？”
    克劳迪娅倔强，把头扭朝一边，大声说：“我不服！”
    布兰登瞅着那张不认输的小脸，笑眯眯地靠上来，双唇凑向她敏感的耳廓，悄悄地说：“下次，可要想些更有用的招数来对付我啊，我会很期待的。”
    拂在耳边的热气撩得克劳迪娅“啊”了一声，敏感地蜷起肩膀。浮着的匕首也像被惊到了一样，摔回地上。那张脸“刷”地又红了，这次却不是因为羞耻和愤怒。
    “你、你、你等着，我一定会赢的！”
    布兰登挑起一缕发丝，眼睛贼溜溜地在她脸蛋上打转：“嗯，我等着。”
    学院的另一边，躲在回廊拐角，幽乱乏味的中室里，卡桑德拉和丹尼尔正无聊地杵在桌上，望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哀叹。
    “丹尼尔你说，这都第几次了。”
    丹尼尔温温吞吞地笑，并没把文森特的无故失踪放在心里。“现在才刚刚恢复课程，就算耽误了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平时，我早都习惯了。”
    “不知道，约瑟芬校长现在有什么打算。”
    “本的死，倒没有带来多大麻烦。反而是野狮子咬人的事…”
    “哦？”卡桑德拉“腾”地坐直身子，“那只恼人的狮子还没被抓住吗？”
    丹尼尔摇摇头，“之前只听说，它是马戏团从西南草原捕获的。为了讨好观众们，准备驯服以后表演的。可是野狮子生性凶恶狡诈，偷偷逃了出来。专门在一些荒僻的地方攻击人类。因为它咬伤人以后就躲起来，抓不到踪迹，联盟就没派人调查。后来风波平息，人们也就渐渐地把这事给忘了。可就在昨天，那只野狮子又出来作恶，咬死了好几个人。所以联盟才把这事，交给西尔维亚学院处理。”
    卡桑德拉迷惑地眨眨眼，“为什么要交给学院？”
    “谁也没想到一只野狮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本来这是马戏团的责任。可轮到头上，真正有本事制服它的，也只有西尔维亚学院了。”
    “是吗？”卡桑德拉眉头蹙起，拉长音调说：“要我说，这只狮子在里兰潜伏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出来闹腾，这会儿又冒出来惹事，真的很不寻常。”
    觉得大有蹊跷的，不止卡桑德拉一个，还有布莱尔·斯图尔特。
    她早早地等在布兰登的房间里，一听到门把扭动的声音，就立刻站起来，怄气一样地问：“听说学院已经决定派科尔·拉曼、露易丝·克罗夫特和克劳迪娅·巴泽尔三个人去负责调查这次的野狮伤人事件。”
    布兰登拉上门，踱到旁边，应付似的回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布莱尔重复道，“为什么你要主动申请参与到这件事中？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布兰登倒进沙发里，耸耸肩，摊摊手，“停了那么久的课，难得找到了点乐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布莱尔刻薄地瞥了他一眼，布兰登的确是那种会因为无聊而到处找乐子的人。不过，她在意的，却是他根本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就连他参与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布莱尔咽不下这口气，挑衅似的地问：“你不怕受伤？”
    “受伤？”布兰登好笑地反问，“里兰的贵族哪个不怕受伤？一个个表面上英勇风光，背地里怕得和什么似的。推来推去，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到最后，还不是得西尔维亚学院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布莱尔瞅着他一副轻佻无谓的模样，轻叹一声，“随便你。”
    门打开又合上，屋里只剩下布兰登一个人，他摸摸鼻尖，瞄了一眼刚才布莱尔坐过的位置，“真是个无趣的女人。”
    啪嗒、啪嗒、啪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尖顶拱廊回荡。卡桑德拉一路小跑，穿过高耸的拱门，穿过五彩斑斓的花窗棂，穿过暖融融的阳光，奔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不是露易丝，她根本不知道昨天训练场发生了什么。以她对奥兰多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去疗养院的人，就算去了，也不会乖乖地把那些药剂喝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不及时治疗，会不会……
    卡桑德拉越想越担心，最后只好撇下丹尼尔和露易丝，朝奥兰多的住所奔去。
    直到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她提着的心才放下。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喘着软在奥兰多身边，一脸疲惫。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卡桑德拉像被戳到命门一样，哑口哽住。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么在乎他了？以至于听到他受伤的消息，激动得一路跑过来？
    她尴尬地挠着额头，迫切地想找到一个解释。
    大概是…是…之前森林的那个拥抱。对，一定是因为那个拥抱，让她和他的距离靠近了。
    卡桑德拉说像承认了什么似的，生硬地点头，“我以为你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没想到，你又去拜托戴安娜了。”
    奥兰多示意她进来，边关门边说：“那种伤，我可熬不过去。”
    卡桑德拉乖乖地踱向软长椅，提到戴安娜的名字，心里忽然有点儿不舒服。她憋着嘴，凝着奥兰多精致清俊的脸，幽暗神秘的气息，仿佛来自一个她根本不知道的世界。
    “人类的感情果然是复杂难懂啊。”
    “怎么？你还对本·阿姆斯特朗的死念念不忘？”
    卡桑德拉点头又摇头，“说忘了，大概是骗人的。本死了，可那些遗憾和悔恨像刻在我心里的一道疤，根本抹不掉。所以我像整理线团一样，理清了到现在为止发生的种种。原来我对本，真的就只有感激和愧疚。”
    卡桑德拉悄悄溜了一眼奥兰多，他正认真地听着，眉间掺进一丝严肃。
    “其实，不止是本的死，有些事情一直都很奇怪。”
    奥兰多金色的眼眸一亮，“什么？”
    卡桑德拉顿了顿，憋了片刻，终于不安地开口：“我说我曾经产生过幻听，还经历了灵魂出窍，你会信吗？”
    “信！”
    奥兰多几乎立刻就作出回答，坚定的眼神就像一剂强心剂，让卡桑德拉犹豫摇摆的情绪渐渐消弥。这些事情，除了约瑟芬和文森特，她还没对其他人说过，奥兰多是第三个知道这些的人。
    “从我进入这个学院开始，脑海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一直纠缠着我。她就像住在里面一样，总会在某个特点的时间蹦出来，说着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还有那个森林，和森林里的那些魂灵…还有、还有那条项链……”
    卡桑德拉不安地盯着奥兰多，双手轻轻地颤抖，迫切地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那种事会发生在你身上。可是，如果你一出生就注定是不平凡的呢？”
    卡桑德拉一咽，瞪大眼睛，干笑起来：“别开玩笑了，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下等平民，怎么可能会是不平凡的！”
    她只是个出生在灰色地带的下等平民，苟存在西尔维亚学院里的E级异能者。能陪在约瑟芬身边平凡安稳过完这一生，就已经很满足了。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期许，早就在等级鉴定结果公布的时候，破碎无遗。
    她再也不会去追索那些虚无缥缈的美好，甚至想，都不敢。
    奥兰多没有说话，金色的眼睛直幽幽地看着她。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捉住她的指尖，一阵寒意透过两人连接的部分传达过来。
    她冷得抽搐了两下，对上他的视线，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