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齿轮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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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有异类。”
约瑟芬霍地一惊,整个人在椅子上狠狠地晃了晃,“你的意思是…”
男人的头发垂在肩窝,被灰色的软带绑成一束。双手紧紧叠在胸前,眉间严肃深沉,双眼极富神采。“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人类。”
约瑟芬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边,水晶球拓出他的半张脸,金蓝色的眼眸因焦虑拧成一条缝,忐忑地问道:“杰克,他是什么时候混进学院里的?”
这个被叫做杰克的男人默默闭眼,双手悬停在水晶球上,嘴里咕咕地念起什么。没过一会儿,他停止念叨,缓缓地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占不出他的样貌。”
众所周知,吸血鬼根本无法在里兰耀眼刺目的阳光下出没,更不可能只身潜入西尔维亚学院而不被其他人发觉。
约瑟芬露出一个困扰的神情,这意味着,他为了避免学院出现混乱,在被联盟问责前,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气洋溢一阵清香,卡桑德拉闲适地伸了个懒腰,扭头望向窗户外,好似桔梗花已经开了。
文森特一句身体抱恙,已经将近有七八天没露脸。她和丹尼尔自娱自乐,躲在中室里,偶尔调兑一两瓶颜色诡怪的药剂,偶尔拉开黑帘子,把乱七八糟的房间整理干净。
“你说,文森特老师该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丹尼尔闷顿几秒,笑了起来:“要是连他都不愿意教我们,那我们还真的只能自力更生了。”
卡桑德拉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怕,仿真训练的时候,我们两个会很危险。”
丹尼尔不知道,吸血鬼是多么凶残可怕的物种。她用尽她惨厉的童年,才得出这样刻骨铭心的结论。
他们快得只要一下,一下就能轻巧地了结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曾经亲眼看见过,屋塔铁门的另一边,一个荒僻冷寂的傍晚,夕阳刚刚落下。空气已经凉了,她缩在枯草里,没有光,没有一丝声响。
那个人大概是个醉汉,拎着个空瓶子懒懒散散地走了一路。周围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他哼哼几句,叽里呱啦地嚷骂起来。卡桑德拉听不明白他骂的什么,只清楚地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唰”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粗壮的手臂勒住醉汉的肩膀,“咔”地一声,就把他的头和身子拧成两半。
醉汉的头沿着土坡,一路滚了下去。鲜血“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吸血鬼弯下身,趴在地上,忘情地吮吸起来。
等吸血鬼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天已经全黑了。卡桑德拉胆颤地躲在塔屋里,脸早就煞白。
这些她当然不可能和丹尼尔说,他们成长的环境天差地别,丹尼尔根本无法理解她说的恐怖和凶残是什么模样。
“如果仅靠现在学的这些,我担心到时候真的遇上吸血鬼,我们会难以逃脱。”
丹尼尔似乎一点儿都不忧烦,“露易丝说,仿真训练都是成群结队的,只要我们不和其他人分开,就不会遇到危险。”
是吗?是这样啊。
奥兰多在图书馆里的神情,看起来完全不像丹尼尔说的这么简单。
既然丹尼尔都觉得没有问题,那她再继续担心着,只会显得自己胆小懦弱吧?
可她本来就是胆小懦弱的。
卡桑德拉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她在灰色地带成长的十几年,烙下最深的,就是躲和跑。因为胆小,所以不停地躲。因为懦弱,所以从不反抗。
她唯一鼓起勇气做的,就是一个人跑进森林里,望着里面的风景,静静地发会儿呆。
露易丝过来的时候,卡桑德拉正和丹尼尔刚关上门。小丫头神秘兮兮地瞟了丹尼尔一眼,娇吟吟地说:“哥哥,记不记得今天答应露易丝要去哪儿?”
原本沉静稳重的丹尼尔忽然透出一阵慌张,急切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卡桑德拉没问,摇着手送两人离开。
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照顾奥兰多,就多少得有些诚意。于是,她绕了一圈,特意跑去餐廊,替他捎了一份青椒猪血。
她尝过这味道,青椒辣得呛人,猪血又一股腥味儿,怎么都不合她的口味。她甚至觉得,奥兰多会喜欢这道菜,简直不可思议。
他还有自己独特的吃法,捡出青椒,堆在一边,只把里面的猪血给吃了。
一想到那股又腥又辣的味儿,卡桑德拉在一旁看着,都狠狠咽了几口口水。
“伤口好些了吧?”
“嗯。”奥兰多把剩下的青椒全都裹起来扔了,倒在软长椅上,惬意地闭起眼睛。
“其实,如果找戴安娜不切实际,我们可以去找时间之手乔·布、布…”她嗝了好一会儿,愣是想不起那串名字。
奥兰多开口,轻轻地说:“乔·布洛菲尔德。”
“对对!”卡桑德拉羞愧地点点头,“乔·布洛菲尔德,拜托他让时间流转,让你重新回到受伤那天,就可以避免现在的局面了。这样,你也不用继续忍受痛苦。”
奥兰多没搭理她,闭着眼睛默默躺着。
卡桑德拉看他不想说话,只好恹恹地转过来,望着房间。
其实照顾奥兰多并不麻烦,他这儿虽然比她住的地方大,可东西少,又很整洁,基本不需要特意收拾。什么床铺、被子、杯子,他几乎都不碰,她每天除了给他带青椒猪血,也就没什么其他事了。
卡桑德拉坐在软长椅上,挪了挪屁股,等奥兰多一睡着,她就走。
咦?她眼尖,一向干净的软椅上,竟然有处地方闪闪发光。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挨过去,那闪闪发光的东西,居然是条项链!
这可不得了,对奥兰多来说,会在住的地方摆藏这样一条项链,如果不是意义重大,他根本不会这么做。而且,项链这种东西,一般就只有女孩子才会佩戴吧?
她明目张胆地看向奥兰多,那张精致俊朗的脸,睡得安详。
她就看一眼。
卡桑德拉心虚地想,一双手早就伸到长椅脚,抓住了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
“!”
一霎那,在她的肌肤触碰项链的一霎那,卡桑德拉的灵魂仿佛析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她的身体留在原地,画面就静止在指尖刚摸到项链那一刻。只有她,不,只有她的灵魂,是鲜活的。
“你们好,我叫埃德蒙·格莱斯顿。”
少年翩翩有礼地摘下毡帽,拂在腰后,对着面前的两个少女欠身。
“我是乔安娜。”少女一身紫装,脸上溢出温暖,一双小手羞答答地别在背后,正腼腆地笑。另一个,可就不那么讨人喜欢。摆出一张闷沉沉的脸,像故意给埃德蒙看似的,十分不乐意地说:“凯瑟琳。”
“凯瑟琳!怎么这么没礼貌,埃德蒙可是乔安娜的未婚夫。”
凯瑟琳被训了一句,恼恨地低下头,“我不舒服,我先走了。”
凯瑟琳像避开两人似的,迈着细碎的步子躲出大堂。乔安娜摇头,好心好意地替自己的妹妹解释:“凯瑟琳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怕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埃德蒙追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一抹笑在他脸上淡开。
男人总是喜欢追逐得不到的东西,比起温柔顺从的乔安娜,凯瑟琳·布鲁斯特对埃德蒙更具吸引力。
从大堂到侧廊,从中庭到森林,他的目光总是跟在她身上。三个人长到青春年少,那些懵懂的感情,从最初的吸引,变成了喜欢。
凯瑟琳对埃德蒙,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他和乔安娜,从布鲁斯特花园到西尔维亚学院,只要乔安娜出现过的地方,就能发现他的身影。埃德蒙就像一只恼人的蚊虫,让凯瑟琳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把它摁到鞋跟下,再重重地踩上几脚。
森林的阳光滤在埃德蒙身上,他的声音淡淡地,望着树干上的凯瑟琳直勾勾地问:“为什么?”
“你不该来。”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凯瑟琳扭过头,瞅着他,眼里溜出一丝落寞,冷笑着:“我讨厌和姐姐有关的一切,包括她的未婚夫。”
有些东西一旦到达一种极致,就会往相反的方向变化。如同凯瑟琳对埃德蒙的讨厌,在蔓延到顶峰后,反而开始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她说过,她讨厌他,却开始不习惯他不在眼前出现;她不想看到他,可当他的身影真的消失,她又好奇得不得了。
也许是叛逆,也许凯瑟琳心中早就埋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在对埃德蒙的感情越来越清晰后,这颗种子开始萌芽,开始浇灌罪恶。
对于乔安娜,她一味地退让,她的优秀早就盖过她所有的光芒。乔安娜是布鲁斯特家族的骄傲,学院引以为豪的治愈者,而她,只是活在她阴影里的,徒有名号的妹妹而已。
她想抢,把埃德蒙从乔安娜身边抢走,就像她抢走她的本该美好充实的童年一样。她知道她在乎他,喜欢他。所以她才想利用他,夺回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在凯瑟琳的剧本中,乔安娜看着她和埃德蒙在一起,本该伤心欲绝,再痛苦地放手。然后她再抛下他,让他重新回到乔安娜身边。让两个人的感情间隙里,永远都有她的名字,让这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生都无法幸福。
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剧本,当她爱上埃德蒙的时候,当乔安娜主动退出的时候,当埃德蒙真的向她求婚的时候。她悔恨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孤独地忍受着所有的罪责,冷笑着聆听世人的谩骂。
他是缔造者,她是契约者,他们身上担负了太多的责任。而她恐惧且越来越憎恨这些所谓的责任。凯瑟琳想逃,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静度过余生。
隐姓埋名,换来的并不是宁静惬意的生活。凯瑟琳忘了,追着他们的,除了联盟,还有莱昂的吸血鬼们。
当太阳在灰色地带落下,埃德蒙和她踏进早就设好的圈套里。她的愿想一瞬间支离破碎。
她害得他皮开肉绽,再无生还的可能。而她被囚在油绿的水池中,满心绝望。
果然啊,这段感情无法得到宽恕。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让他活着,我会和他继续在一起的。”
凯瑟琳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他抚平她心里荒芜的伤痕,他给了她爱和温暖。她无法就这么忍受他离开,忍受这短暂凄凉的相守。
“贝思柯德,你欠我的,我不再追究。可你答应我的,绝不能食言。”
燃起的火焰,照出她苍白的脸,枯木上开出红艳的花。她的手和脚背磨出一道道伤口。昏暗中,猛地抖出一阵黑烟,漂浮在油绿的水面上,跨过枯木枝,萦成一滩,她哑着声音,心甘情愿地点头。
“我要找到他,我要让他活过来。”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知道你们可以。”
“我只求罪恶的欲望燃烧殆尽,与光明一同葬身墓中。”
囚笼里,只剩无声,凯瑟琳沾着泪的脸,被轻盈地抚摸。黑烟兴奋地遁入水里,再沸腾着熏成一阵白雾,乍地围在凯瑟琳面前,变回原来的颜色,“契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