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齿轮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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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风刮得呼呼地响。卡桑德拉裹着一层厚厚的棉织外套,从窗户探出脑袋,“外婆没事,是风把窗户吹开了。”
她踮起脚,“嗙”地一声锁上窗户,呼声霍地就没了。屋子里静谧如初,暖气从房间里飘出来。卡桑德拉抖掉手背的冷气,望着窗户外的夜景,“嚯”了几股热流,缓缓拂暖指尖。
霎地,一双血红的瞳孔透过玻璃窗户,直愣愣地看向她。卡桑德拉吓得拔腿就跑,慌慌张张地钻进屋子最深处,抱着佝偻的老妇,颤着声音问:“外婆,吸血鬼来、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玻璃被捶得吱呀吱呀地响,卡桑德拉瑟瑟地抖着身子,脸色苍白,“都怪我,我忘了要熄火,外婆……”
老妇眼里攒动泪光,她抱着怀里的卡桑德拉,命令似的说:“去床底,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听见没有!”
卡桑德拉六神无主地点头,狠咽一声,缩进床底。
然后,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窗户被破开,“嘭嘭嘭”的脚步声踏在木板上,震得整个屋子都要塌了。“咔”地,头颅被扭断,獠牙戳入脖颈,“咕噜”、“咕噜”、“咕噜”……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吮吸声,苍白得让人惴栗。
卡桑德拉捂住嘴,瞪大眼睛。她不能出声,她会死!
负疚感在外婆躯体被摔在床上的一刻,达到顶峰。“嘶”地一声,像满足的炫耀,和“啪嗒啪嗒”的血液一起,混在她模糊的耳边。眼前,滴落的红色,晕开了一片。
那双脚就在床边徘徊,外婆的血从床板的缝隙里漏下来,沾在她的脸上、头发上,有的化在冷汗里,“唰”地往低处流。有的浸入被脸颊滑出来的两行泪,咕噜噜地淌到了地上。
外婆!外婆!卡桑德拉在心里悲痛地吼着,嘴却捂得严严实实,她急促的呼吸也被掩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僵硬地摸着脖颈,好似那里也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一道口子。
风又呼呼地刮,把几片碎烂的木栏吹得啪啪的响。那双脚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找不到其他活物,“嘶”地一声,再也没了声音。
卡桑德拉怕得要死,她躲在床底很久,浑身被透进来的冷风刮得冰凉。直到确信那只吸血鬼再也不会回来,她才畏畏缩缩地从床底爬出来。而面前的身体已经僵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她跪在床边,终于号啕痛哭:“外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脖颈上的两个窟窿已经凝血,卡桑德拉小小的手护着被戳破的肌肤,地上、床上、她的身上,全是血,就连她流下的泪,都带了红,红得触目惊心。
“啪”,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卡桑德拉一个晃神,吓得猛呛,咳了好两声。
“你没事吧?”
“小心,别被划伤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她抬头,丹尼尔和文森特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一齐看着她。
文森特幽幽地转回去,她毛毛躁躁的模样,让他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她听话地蹲下,把碎落的玻璃片一片一片捡干净,拢在小木桶里。从中午艾伦提起野狮子伤人事件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脑子里总冒出和那天晚上有关的片段,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丹尼尔很担心地放下玻璃杯,杯里颜色怪异的药剂晃了两下,咕咕地冒了几个泡儿。“你怎么了?”
“没事。”
“唉”,文森特干脆摇摇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抗疲劳药剂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我累了。”
丹尼尔扶卡桑德拉起来时,文森特疲惫地趴在了桌上,他彬彬有礼地鞠躬,道一声谢意。换来的是,文森特敷衍的几个字。他打了个哈欠,埋头就睡了。
这让卡桑德拉对这个行为古怪态度敷衍的导师,越发没有好感。她耷拉个脑袋,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要回去了吗?不吃点什么吗?”丹尼尔不放心地问,“这样身体会受不了吧?你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差。”
卡桑德拉拘执地否认,“我没事,你先去吧,我想看看艾米瑞达。”她已然明白和丹尼尔之间的沟壑,也再不愿和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他有他的璀璨人生,而她,踏踏实实地顾守本分就好。
“只有有心事的人,才会喜欢来这里。”
“这里留下的故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创痕,是被抹去的记忆,被掩藏的秘密。”
“连植语者都读不出来。”
“也许在世人眼里,爱上姐姐的未婚夫,真的无法被容忍和接纳。不过有些事,总有例外。就比如,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卡桑德拉。”
拱廊里,蔷薇花香冲淡了她的疲惫,她不甘心地停下,眺向森林的位置,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就看一眼,一眼就回去。
经过上次的教训,卡桑德拉对森林熟悉了不少。虽然青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可听艾米瑞达的话,只盯着泥径宽窄看,就很难会迷路。本来,她真的只打算停在路口瞄一眼,可森林里阳光和煦融暖,一阵淡淡的不清晰的阴凉扑面,她又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艾米瑞达陪她转过一圈,越往北路径越窄,也越幽静。这森林里是没有虫和鸟的,走在里面几乎听不到什么鲜活的声音。非要说有什么动静,大概是踩在软泥上,钝出的闷响吧。
她挑了一条最窄的,路面没留几个脚印,昨天艾米瑞达带她过来的时候,指着最后那排青树,还遗憾地喃喃。这森林的确没有她想的那么大,甚至不及灰色森林的四分之一。她以为很长很幽僻的一段路,其实只要一会儿就探到了头。
算了,回去好了。
她又失望了,站在小路尽头,看了好久。“呼”地,一阵冷风,刺痛她的耳膜。这里面还有风?卡桑德拉几乎是兴奋又害怕地挺直身子,这种阴森神秘的感觉,像极了灰色森林。她追着风刮的方向,往前小跑了几步。原本看似尽头的森林,里面竟然藏着一条路!
她越走,越觉得冷,是那种与里兰格格不入的阴冷。枝桠别扭搭在她头上、肩上,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规规矩矩地站好,卡桑德拉隐约觉得,这里会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直到低矮破陋的小木屋闯了进来,秃零零地躲在视线最深处。阳光被遮得一丝不透,空气也潮湿得很。卡桑德拉紧张地,小步小步往前挪。
会不会和那个女人有关?
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卡桑德拉不经意地掘出了惊喜,之前沉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木屋旁光秃秃的,没有苔藓,没有青草,除了几片枯黄的碎叶,只剩下粘稠的泥土。她生怕有陷阱似的,捡了根树枝,一路咚咚咚地敲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前。
木门把儿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卡桑德拉忐忑地,任由好奇心作祟,握住门把,屏住呼吸,用力一拧。
咦?怎么拧不开?
她怀疑地使劲,反复几次都不见松动的迹象,“怎么回事?坏了吗?”
可看木门把儿上除了落尘,并不像坏了的样子。总不会有人,一开始就摆个根本拧不开的门吧?还是里面被人反锁了?
卡桑德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要是里面真的被什么人反锁了,那这么长时间,它都……她越想越害怕,战战兢兢地后退一步,乍地想缩手。
指尖却在抽离的瞬间,被什么东西抓住,死命地把她往门里拽。
“吓!”卡桑德拉的脸霎地就白了,拉着被拽的那只手一个劲地往后撤。什么东西?拽着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越用力,抓着她手指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当黑色的烟雾膨胀出来,她栖栖地睁大双眼。这一幕,不就是索多尔镜中的景象?!
“放开我!”她几乎是哑着声音,扑腾着拽动手臂。黑烟越来越多,匍匐在地上,缓缓地、毫无声息地向她靠近。它们开始狂躁,扭动着突向她,勒住她的脖颈!
她被勒得涨红脸,喑哑地蹦出一个字,“救……”
她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念头支撑着卡桑德拉,她愤怒地踢蹬,黑雾踢散了又聚拢,不依不饶地缠着她,掐着她,像要把她吞入地下。
她不想死!
渐渐微弱的呼吸,她溺在阴暗的森林深处。
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又怎么可能会救她?就像那天夜里,她嚎啕的声音传遍了每一户人家,可破晓时,灯依旧是暗着的,她肿了双眼,茫然地坐在门口。太阳徐徐地升,第一缕明媚刺破她的茫然时,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把染血的被单系在腰上,拖着里面的尸体踉跄了一路。有的人看着,有的人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她边哭,边走,被单都拖得磨破了几个洞。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将尸体装进土坑里。
她害怕,怕得躲进塔屋的铁门里。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起,睡在发霉的稻草上。那里没有其他人来,她呜呜咽咽地,腰被勒出一圈青色的印子,指甲里全是泥。
坑里只浅浅地推了一层土,她怕夜里尸体会被财狼野狗吃了,用劲最后一点力气,盖上了土。明天,当阳光重新照耀灰色地带,她还要将土坑填成坟墓,和她的外婆告别。
“救……我不想……”卡桑德拉绝望地闭眼,两行泪不争气地流,是不是她的生命在这里走到了尽头?是不是索多尔镜一开始就和她开了个玩笑?
阴影里,奥兰多蛰伏着一动不动,金色的眼眸锁在被黑雾吞噬的少女身上。她只露出了一张脸,红着眼,流着泪,害怕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里都是哭泣。他淡漠地望着,直挺挺地立在树边,像看戏一般,根本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