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抱歉，迟来了两年。
    双眸一红，锦苏倔强地闭上双眼，仍旧是熟悉的味道，仍旧熟悉的温度。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可以不可以，让他留在梦中，永远不必清醒过来。
    “锦夜的事情，我没有事先与你商议，可他如今已经疯颠，再不会威胁到你的皇位。”
    依旧温柔的语气，却犹如冬日里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令锦苏寒了半个身子。他身体一僵，原本要环上他腰身的手，堪堪停在半空，良久，不可置信问道：“你在为他求情？”
    默了半晌，潇浅忧道：“是。”
    锦苏突然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天真地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道歉的。
    他倔强地直起身子，面容惨淡地看着潇浅忧，“如果，我执意要杀他呢？”
    看着锦苏苍白的脸，潇浅忧低头隐去眼中的情绪，低头没有应话。
    “我累了。”风淡云轻的三个字，在大殿中散开一圈又一圈。
    锦苏转身躺回床上，将身子往里面侧去，在潇浅忧看不见的地方，泪水决堤而下。
    久久无语，潇浅忧起身出门。
    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凉，锦苏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却仍旧冷的打颤。
    忽然，面上一暖，锦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眼泪挽留不了任何人。”
    锦苏大病一场，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这一点，蒹葭最有体会。
    小丫头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了许久，才终于发现，她觉得这张脸熟悉又陌生，是因为这个表情，像极了潇公子。
    那个风淡云轻的男子，面对任何人时，都是这样面无表情。
    她抓着进门的锦麟，望望正在案边临帖的锦苏，悄声问道：“十三爷，公子是不是被潇公子传染了？”
    “在他身边伺候，要学会淡定。”锦麟淡淡一句话，便将蒹葭打发出去，关了门，滑了轮椅到桌边。
    “朱雀来信了？”锦苏眼角微抬，声音淡然。
    见锦麟从袖中取出红色信封，他将毛笔搁下，取了湿毛巾擦擦手，接过一看，嘴角升起一股冷冽的笑，“果隋佐源果然开始行动了。”
    锦麟看过信，“他明知你在春江，却在这个时候上表来朝见，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锦苏盯着自己才写好的字看了一会，眸子寒光一闪，伸手抓起，揉了揉抛进一旁的竹篓，“回去便知道了。”
    “我去找潇浅忧……”
    锦麟的话说到一半，被锦苏抬手打断，“不用了，朝中的事，不必告诉不相干的人。”
    锦麟一颤，他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的出不相干三个字？
    见锦麟眼中的不可置信，锦苏凉凉一笑，“我也想知道，前面没有他，能走到什么地步。
    “十三叔，我真的累了。”留下一句，锦苏再不理会锦麟眼中的惊诧，转身出门。
    开门的瞬间，门口的白衣刺了双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掉落下来，却强忍着，扯出一抹亲切却陌生的笑，“潇公子有事吗？”
    潇浅忧看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是锦苏吗？什么时候，他对着自己这样笑的？
    潇公子？他从来没有感觉，原来这三个字，是这么刺耳？
    “无事。”凝视那双眸子，潇浅忧淡淡地开口，想说的话，被那张脸上的笑堵在喉咙口。
    “明日启程回京，只怕来不及与潇公子告别，今日别过吧。”锦苏说着，朝潇浅忧淡淡颔首，陌生又疏离。
    “这样着急？京兆出了什么事？”潇浅忧担忧道。
    “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该呆在皇宫的。”锦苏含笑道。
    或许，他不该来这一趟的。
    锦苏的笑很完美，就像是精致的面具。
    恍然间，潇浅忧又想起他出征前，自己便是这样教他的。如今，他做到了，即便在面对自己时，也能从容不迫，带着伪装的面具。
    原本，该替他高兴地。
    可为什么，心越来越沉，想要亲手将这张面具撕下来，想要看他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
    锦苏第二日便离开了，除了暗卫的人，身边还有龙卿与他的商队。
    龙卿正有一笔生意要赶去京兆，听得锦苏要回，特意来相邀，路上也有个照应。
    龙卿与苏忘蝶之间的事情，锦苏不想过问，也不该过问。此次回京兆，凶多吉少，一路上有龙卿的商队做掩护，倒是不错。
    早起的天灰蒙蒙的，锦苏穿着颜色极淡的紫衣，头发轻轻拢在背后，挽着缰绳，朝锦麟与解红零抱拳，“苏府，就交给你们了。”
    二人点点头，苏忘蝶在一旁已经红了眼眶，拉着锦苏的袖口，依依不舍，“哥哥这么快就要离开吗？”
    锦苏怜爱地拂过她的秀发，笑道：“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没得让人笑话。”
    “我就哭。”被锦苏这样一说，苏忘蝶忍住的泪水陡然决堤，抱着锦苏嚎啕大哭起来，“我在这世上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连你也要走了，又剩下我一人了。”
    锦苏轻叹一声，本要推开怀中人的手，改为轻轻拍打肩膀，“舅父舅母同样爱你，忘蝶，我不在，你也要过得开心些。”
    蒹葭从府中急急跑来，将手里的袍子交给锦苏，“路上风大，公子仔细身子，把这件袍子披上吧。”
    锦苏盯着那件墨狐长袍看了许久，在蒹葭殷切的目光中，接过去，却只是搭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道声珍重，扬长而去。
    不远处，龙卿与商队正等着，二人一会和，没有多余的话，策马离去。
    锦苏此次回京兆，身只带了两个暗卫，暗里跟着的，却又数百之众。
    饶是如此，潇浅忧仍旧不放心。隋佐源身边的人深不可测，他更是个防不胜防的人，锦苏一旦遇到他……
    解红零才替锦夜针灸完毕，见潇浅忧正依窗出神，实在少见。
    捧了杯茶到他身边，“既然担忧，为何不和他一起去？”
    “隋佐源不会平白无故做一件事情，他来顺硕必定有所图谋。”潇浅忧凌然道。
    若说苏忧帝最大的弱点，只怕就是顺硕的苏府，一旦隋佐源盯上这里，锦苏留下的暗卫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解红零盯着潇浅忧看了许久，即便心里担心的要死，可这个人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偶然不经意，可以在他眸子深处看到一抹担忧。
    借着喝茶的空档，思绪翻了几番，“我可以让天水碧庄的人，一路护送他回京兆。”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