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放的是一部默片，名字是《城市之光》。那是一部喜剧，到处都有无厘头的笑话。可是顾惜朝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他看着荧幕上那个滑稽的男人，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心酸。
    走出电影院的那一刻，顾惜朝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他站在街边，抬头望着头顶的月亮。戚少商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顾惜朝的肩上，对方诧异的回头看着他。
    “天冷，别着凉。”戚少商微微笑着，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说完，戚少商迈开步子往前走。
    顾惜朝望着那人的背影，缓缓垂下了眼眸，一滴眼泪终究还是划出了眼眶。这股悲凉之感，那个人明明看见了，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云淡风轻的从自己身边走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从电影院回到顾惜朝的宅子，已是深夜十分。顾惜朝站在家门口，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戚少商：“多谢。”
    戚少商接过外套，露出笑容：“你进去吧，我走了。”说着，戚少商就转身欲走。
    那一刻，顾惜朝突然很希望这个男人留下来，他孤身一人太久，也太久没有人能将他当做知己了。“进去坐会儿吧。”等顾惜朝回过神时，他已经脱口而出，一只手还拉住了戚少商的胳膊。
    戚少商略感惊讶的回过头，看见顾惜朝因为失态而涨红的脸色，对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低着头抿紧嘴唇的样子看起来既可怜又倔强。戚少商转了身，应了一声：“好。”
    两人走进屋子里，顾惜朝亲自去给戚少商沏茶，去年明前的碧螺春，茶香四溢，色泽诱人。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还是戚少商开口打破了沉默：“惜朝，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他一边喝着茶，眼睛看着顾惜朝，唇边带着浅笑。
    顾惜朝看了一会儿戚少商，叹了口气，说道：“我九岁那年，家乡闹饥荒，我差点儿饿死。那时候，师傅刚好路过，瞧见我倒在路边，就顺手把我救了。师傅说我是个好苗子，带我进了戏班，教我唱戏，带我来到这北平，十几年如一日的待我好。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都没有享到我的福。”顾惜朝的语气平缓浅淡，却带着一丝悲凉。
    戚少商微蹙眉头，追问道：“那你父母呢？”
    顾惜朝眸光微闪，他垂下眼帘，丢出两个字：“死了。”
    戚少商自知问了不该问的事，可他看着顾惜朝的脸，怎么都觉得这人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可是此刻，他也看出顾惜朝不愿多说，只好作罢。
    “那你家乡，没有别的亲人了？”戚少商换了个话题。
    顾惜朝放下手中的茶盏，叹息一声：“哪里还有什么亲人，我本来就是遗腹子，我娘亲带我到九岁，因为饥荒饿死了。其他亲人，早就不来往了。当初若有谁能伸出援手，我娘亲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可惜，没人帮她。那年她还不到三十，家里最后的一点米都给我吃了，她连口米汤都没舍得喝。她总对我说，人活一世，活的就是骨气，别人能看不起你，你绝对不能看不起自己。呵，可怜，她就是输在了自己的骨气上。”
    顾惜朝敛了眼眸，微微低头，脑海中浮现自己娘亲当年的音容笑貌。那是一个温婉的女子，美丽端庄，却注定红颜薄命。他的父亲，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也从未提过，好似那个男人从未出现过一般。小时候，顾惜朝还追问过，可渐渐的，他也就不再问了。顾惜朝这个名字，是母亲给他取的，她说，惜朝惜朝，珍惜今朝。她把所有美好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她把她能想到的所有的祝福也都给了这个儿子。
    戚少商不再说话，他在顾惜朝的眼中看到了久远沉淀的悲伤。他站起身，走到顾惜朝的身边，伸手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惜朝一惊，刚想挣扎，头顶就传来了戚少商的声音：“惜朝，你若信我，我便许你一生幸福。”
    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顾惜朝不知自己该作何回答。他愣愣的任由对方抱着，眼泪却已经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