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笼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叫人一刀剪去。屋里晦暗，依稀晨光透着窗进来。天蒙蒙亮，才四更天。秋天里露水重，晨曦时分凉飕飕的。
    屋里架子床的被子动了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伸出一只光洁的胳膊。那人睁开眼，目光不清，很是迷糊，他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出来，撩起撒乱在额前的头发。
    男人坐起来了，被子从他身上落下，露出赤裸精壮的上身，与身上点点斑痕。他觉得有一些冷，身上不知为何也有些不舒服。战蝉动了动肩膀，忽然动作一顿。
    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开始涌入他的脑中。
    藏心进屋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壶新泡的茶水，另一只手还端着给主子洗漱的脸盆毛巾，托盘上边一小角落还摆着一盘糕点。这会儿方一进屋，常年习武的哑女便察觉屋内杀气正重，她忙加快脚步，撩了帘子走进主卧，就见战蝉已穿戴好了面色阴沉坐在桌边。
    女人把东西各自去放好，又跑到战蝉面前为他倒茶漱口。战蝉握着茶杯眼神里杀气阵阵，那杯盏才握入他手中，顷刻间裂痕爬遍，他手微一收，一桌狼藉。藏心忙又拿抹布把桌上茶水收拾干净。
    “黑狼呢？”
    听他开口，藏心垂首走出门外，将黑狼招入。女人打了手势：主子气头上呢。想来是昨夜那楚盟主行事孟浪，你劝着点他，可别当真要在陈老爷子地界上动手见血光了。
    黑狼沉稳点头，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藏心方走进，他才一撩帘子，忙先伸手接住屋内飞来的一把银质飞刀。珠帘洒落，叮当掷地，战蝉抬眼看他，黑狼只消一眼瞧着主子眼底怒意，也不等他开口，先行单膝跪下：“主子。”
    “昨夜尔等，都上哪去了！”
    黑狼听这问话，着实是有苦说不出，昨夜屋内声音传出，跟在战蝉身边的几人可不是当真一点耳力都没有，那就是个聋子也该知晓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了，那种时候进来，恐怕当时就是一个“死”字了。
    “昨夜，属下一直在外为主子守夜。”
    “守夜——？”战蝉作势想发作，但又想着这事隐晦，话到口中又是一转，另道，“你……你就不知道将本座屋中那不速之客赶走吗！？”
    “……主子，昨夜，是您不让人家走的。”
    战蝉面上带赫，嗔怒道：“你什么意思？”
    黑狼都不敢抬头看他，然而昨夜那些个孟浪语句，楼中几人除了不会武功的陈家父子，余下都听得清楚。但这话假若当真说出来，只怕教主这会儿就能一刀将他了结了。
    藏心却是在一旁掩嘴笑了。战蝉转过头瞪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那楚天阔倒还号称是什么正人君子，最后还不是趁人之危！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进来把人赶走呢！我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藏心又去倒茶给他递上，伸了手为他垂肩揉捏，抬了眼示意黑狼开口。这侍卫叹了口气，道：“主子，这楚盟主拦着您喝神仙酿也不是一日两日。再者听陈老爷子说，楚盟主昨夜来时也的的确确是想拦着您。昨夜那褥上有酒，想来是主子您不听劝硬要把酒喝下，才……”
    那木讷不爱开口的寡言侍卫今日倒是难能话多，战蝉冷了眼瞧他，黑狼再次低头。小教主眉头一皱：“让楚天阔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本座定将昨夜连本带息的讨要回来！”
    倒是好恶狠狠的一句话，藏心走去桌上把那碟子点心端过来双手奉上，战蝉没好气取了绿豆糕塞进嘴里，本身形一动想换个姿势，却是身下某尴尬处不适传来，叫他身体一僵。藏心从袖中取出一只蓝青花小瓷盒，看起来像是女儿家放胭脂的小物件。战蝉瞧她将这盒子递到自己手里，有些疑惑：“给我这个干吗？我又不涂脂抹粉。”
    藏心示意他打开自己闻闻，做了手势解释道：是昨夜戚护法交给我的，她说这东西对您好。还说您要哪处不舒服，便涂抹到哪处去。
    战蝉闻言脸色一僵，伸手欲要将其掷地：“谁要这东西！”还是女子那一双青葱玉手握住了主子手臂，将东西重新放他掌心里去，做了口型与战蝉道：主子可别为了一时的脾气为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