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世今生 笑忘成书 第五十五章 忆缱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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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出乎意料的温文尔雅,虽然身在江湖,可他的身上却有种尊贵高洁的气质,很独特。
我很好奇他同御云樽的关系,但没有多问,离开以后我继续去找凌灼华,却扑了个空。
无所事事的虚度一日,次日起了个大早却依然扑空,我终于反映过来,小妮子竟在躲我。
一时怒上心头,却闻身后破风声,还未反映过来整个人就被拖走了。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在瞧清眼前人后又淡定的落回了肚子里。
对于凤千阑,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凌灼华只言片语,除了那段记忆,那是两人羁绊的开始。
那个时候,凌灼华将这一生都许给了他,而他,也给过承诺。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摇头失笑,我的这个想法着实多余,凌灼华她又是否还想要凤千阑践诺呢?
即使她依然对他有情,可这情与她杀父杀母之仇之比,到底是敌不过的。
那么凤千阑呢?他是否真的已对灼华无情?他真是她的仇人吗?
那个婚约,对这两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诸般思绪翻涌不休。
我瞧着眼前一身缓带轻裘之人,开口试探,“凤将军是来寻人的?”我们此时正站在凌灼华的屋中。
他微微点头,却说:“凤某来寻姑娘做个交易。”
他说得直截了当,我不由笑道:“哦?不知是何交易?”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里面竟躺着一株花,花色鲜红,有如泣血。
“这株天心草的果实可解姑娘之毒,请姑娘收下它后带她离开,今后再不要踏足苍国。”凤千阑语气淡然得仿佛带着一丝冷漠疏离,漆黑的凤眸中一无所有。
曾经听人说,这种桃花眼的男人,大多薄情。
我冷笑道:“凤将军,你可知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根本素不相识,你这般不清不楚的开口,不嫌太过冒昧了吗?”
凤千阑神色一顿,“姑娘还想要些什么?”
这话听来其实十分刺耳,可对着那双淡然如水的目光,却没有看到半份轻视,可我依然非常反感。
我皱了皱眉,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你可知灼华来苍国是为了什么?”
凤千阑目光一凝,覆起冰霜,将盒子放到桌上,半转过身,窗口柔和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也掩不住那一身冷韵,负手片刻,他缓缓道:“我娶不了她,况且我答应过阿情,会陪着她,一世相随,终身不娶。”
我一时语塞,看了那个匣子许久,“凤大将军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侧首看向我,眉间微蹙,“你想说什么?”
我走上前,“难道你以为她来苍国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婚约?”
凤千阑听闻这话微微怔了一瞬,半晌后薄唇轻吐出两个字,“难道——”
我心头微微一跳,他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我捏了捏拳头,“凤千阑,你怎么能——你既然什么都不明白,有什么资格撕毁那份婚约?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决定她的去留?”伸手一把扯过他,手指着他胸口,“你的这里到底装了什么?这些年驻守关外,你的脑子也被风沙填满了吗?”
我的话似乎终于触动了他,凤千阑的脸上闪过迷茫无措,我替灼华觉得不忿,继续沉声质问,“她的手为你而毁,你怎么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从来不去打听她的消息?你可知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凤千阑目光闪烁,半晌才压抑道:“那时她的手受了伤,差点无法习医,几位长老倾尽全力才终于将她治好。后来她便一直在碎云山研习医术,心无旁鹜,她这样就很好。”拧了下眉,又道,“阿情也答应了我,只要他们不下山,不作恶,我们不见面,她就会放过所有人……”
“那她父母呢?她们的死真的与你有关?”我突然开口,一句话令凤千阑倏地僵住,可我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心虚,只有一片痛楚。
我冷声逼问,“她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我杀的。”凤千阑垂眸,“他们作恶多端,苍国容不了他们。”
我看着他,眯了眯眼,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等着她来找你报仇吧。”
“你说什么?”他脸上的血色倏然间全数退去,只余一片苍白。
我觉得这个人,他真是不值得同情。
“在你以为她过得很好的时候,其实她并不好,你口中作恶多端的恶人,却是她的骨肉至亲,唯一疼她爱她之人。”我说,“凤千阑,若你还一直这样无知无觉,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凤千阑身子狠狠一颤,瞳孔猛地缩紧,眼中流露一丝仓惶失措,他怔呆的站在那里,我转身正想走,他却突然一揭衣袍双膝跪地,我怔忡间,生生受了他一拜,回过神来猛地退开两步,“你这是干什么?”
堂堂凤羽将军,怕是只跪过天地君亲师,我受他这一拜恐要折寿。
“请姑娘收下此物,应允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保灼华一命。”他将那株盛着天心草的盒子递到我面前。
我张了张口,浑然摸不着头脑,“我保她?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看了眼他手中木匣,“至于我的死活就不劳凤将军牵挂了。”
我说完也不看他,打开门走了。
天心草怎么会在凤千阑手里,难道墨轻情要这天心草的果实竟是为了他?莫非,凤千阑也中了蛊毒?
剪不断理还乱,想了一会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烦躁,最后我去而复返,熬了半宿,终于在后半夜等到猫着腰潜回房中的人。
“做什么心虚成这样?连背都挺不直了吗?”我撩开床帘,下床,走到桌边把灯点上,凌灼华僵硬的站在门口,一副做了亏心事无地自容的模样。
我冲她招招手,“过来,今夜秋高气爽,明月照人,咱俩正好促膝长谈,顺便把账清一清。”
她脸色变了变,硬气道:“我没话同你说。”话落竟转身就走,我眼疾手快抽出挂在壁上用作装饰的长剑掷了过去,没有开刃的剑锋擦着她的脸飞过,撞上门后掉到地上。
她惊魂未定,怒道:“阿染,你真要杀我不成?”话音未落人已跑了。
我简直忍无可忍,捡了剑就追,“老娘想教训你很久了,你个混帐东西!骗上瘾了是吧?把老娘当傻瓜耍着玩是吧?老娘今天就废了你!”
“睢染你别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口气!”凌灼华逃得极快,我一时竟没追上,登时怒不可遏,“我去你大爷,还不给我站住!”
“你发什么神经,这大半夜的,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她边跑边回头,“别以为云樽哥哥不在就没人管你了。”
“你——”我被气得呛住,猛地咳嗽起来,一停下来便觉得眼前发黑,拄着剑喘气,她也没比我好,靠在一棵桂花树上气喘如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落在我身边,“染姐姐,你要砍她吗?我帮你!”少年说完抽刀就砍,被我眼疾手快揪住脖领子,“小屁孩子,没你的事,上房休息去!”说完我目光阴郁的盯着凌灼华,“你疯够了没有?到底要不要嗖我回去?”
她靠着树轻笑起来,我过去拉了她就走,她捏着嗓子笑,“阿染你轻点,这么粗鲁要弄疼人家了。”
我头也不回的呵斥,“要点脸行不行!”
房中,我们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燃着一盏灯。
“喜欢杀人是吧?来,杀个给我瞧瞧。”我讥诮道,凌灼华默默垂头,我继续道,“你先前说的那些我全不信,若你的族人苛待于你,以你的性子,万不可能还想着保他们。但我只问这最后一次,你真不愿说也无妨,只是从今往后,你的事我再不会管。”
凌灼华睨着我脸色观察片刻,屁股一动,挪到我身边来,拉住我手信誓旦旦道,“你问,你问什么我都说。”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到底属什么的,变脸这么快?”
她笑得一派谄媚,我用力抽回手,正色道:“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事情。”
她垂眸片刻,抬眼看着一星烛火,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陈述似的开口,“其实多年之前,先王还在世的时候,便曾有意将当朝栖凤公主指给千阑哥哥,这件事我并非不知晓。后来苍国内乱,我父母施行毒蛊之术造下杀孽,我知道他们有罪,可是……可是他们即便该死,却不该死在她的手里。”
凌灼华目光微敛,眸中浮起冷意,“墨浔亦登基后视凤家为眼中钉,我虽不在苍国,可也知晓他的处境,是我父母从中斡旋极力维护,也是他们……”
我心一紧,看到凌灼华露出一丝苦笑,“他们十恶不赦,却独独宠爱我这个女儿,视若明珠,我想要的,他们岂会不成全?三年前,当她发动宫变时,是他们施放毒雾血洗苍王宫,杀光了那些反对的朝臣,并打开宫门将她迎进来。她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王座,可到头来,却剑指他们是祸国妖医。母亲来找我时,满身的血,只剩最后一口气,对我说了两个字:快逃。”
我喉咙发紧,墨轻情这一招既是永绝后患,也是杀人立威,此后再无人敢诟病她夺位的手段。这就是帝王心术,只是凌灼华不明白。
她微微蹙着眉,神情淡漠,无喜无怒,我心升一念不敢言,却是她先说了,“你定然好奇我母亲是怎么找到我的,没错,当时我就在宫门外,因为他们说,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出嫁。我等在那里,想给他一个惊喜。”她低声道,“可最后……我甚至没能为他们收尸,至今也不知道他们被弃尸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