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的看着若无其事靠回树杆上的人，心脏一声一声鼓动着，那抹清清淡淡，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气息，好像漾进我的心头。
    可是夏九悠却笑着说：“这是祝福。”
    “哦。”我僵硬的应了一声，继续抬头仰望天空，小心的掩饰心中那一丝微妙。
    夏九悠又伸手来揉我的头发，动作轻柔，“染儿，我会看着你幸福的。”
    不知为何因为这句话心头一跳，胸口紧窒，倏然转头看他，目光相对，只看到他眼中隐约的笑。
    我们在树下又坐了许久，看天空，看月光，看稀星，听风的声音，感受夜的微凉。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我起身要扶他，夏九悠对我摇摇头，“今日我想住在这里。”我想他大约是累了，想要在此歇息，于是陪他走上了阁楼，又去拿了两盏灯点上，为他在靠窗的一张软榻上铺好被褥。
    他推开一扇纱窗，俯看那一片灯火阑珊的王宫，眼睛里闪动着琉璃般的光芒，“此处正好可以看到宫门，那一日，我便是在这里看着他离开……”
    我顺着他的目光眺望，任我目力极佳，也不能从这重重宫门里分辨出王宫大门的方向。而他说的那一日，应该就是他同夏九重决裂，夏九重负气离宫的时候。
    原本我想留在这里陪他，可他却硬将我赶了回去，“我已叫了人过来，你放心的回吧。”
    我耸耸肩下楼，走到院子前，夜风拂来凉意袭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回头。夜色之中，倚窗站立的人突然朝我挥了挥手，虽然有些莫名，但我已下意识的也对他摇起手来。
    “明日我再来找你。”我冲他喊话，顿了顿，又很认真的问，“我可以叫他们将我抬上来吗？”一想到还要爬着上来就觉得有些腿软。
    “随你。”夜风拂来隐约含笑的两个字，让我莫名想到他唇上的柔软，还有那抹清淡的气息，心脏控制不住的突突跳动，脸颊也有些火烧火燎的烫，我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暗影里挪了两步，仰着看着他，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窗前的人白衣如月带着孤身卓然的傲，身后映着昏黄的火光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暖。
    心神动荡间，只觉得这实在是个风华绝世的男子呢！
    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故事的全部，只是没想到这竟不是故事的结局。
    从归云台出来后我一路走下山，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到山脚下时果然碰到一个侍卫，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木桶，我心中烦乱便也没有留意，他朝我行了个礼退到一旁让我先行。
    夏九重没有来，明日的献城，会是怎样的光景？我心中想着夏九重没有来的原因，可终究不敢往深里想。
    回到夏九悠的寝宫时夜已深沉，我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来到这里的所有晚上，我都能透过那袭白色的落地帐幔，看到一个映在暖黄里的侧影，而今晚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除了一抹从窗棂流淌进来的月光，铺落在地。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人影和画面，一幅一幅，淡进淡出。
    骤然坐起，我看到黑暗中的纱窗上，映着一团昏黄。
    来不及点灯便往外跑，途中被门槛绊了一跤，我爬起来冲出寝殿，入眼处一片火海！
    那是归云台！
    夏九悠！
    望着那片火光，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反应过来后就是跑，刚跑出院子就看到稀薄光线中，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脚步倏然一顿，然后几步冲过去，“萱北，你怎么……”话语骤停，我忍不住一颤，胸口一片冰冷，咬牙对她低吼，“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
    萱北被我吼得愣住，神情微微一动，笑着轻声问我，“拦着做什么？这样离开有什么不好？”
    她的声音暗哑得有些慎人，眼中满目疮痍，却干涩的没有一滴眼睛。我喉头一窒，转身就跑，跑出宫殿，跑过九曲回廊，跑过长长的宫墙大道……
    脚步不停直到归云台山脚下，膝盖控制不住的轻颤，不得不停下来撑着双膝喘口气，耳边嗡嗡作响，心底深处无法抑制的涌上悲伤和绝望。
    再不敢想，什么也不敢想了，只能让自己继续跑起来，拼了命的往上跑，跑得两腿颤软，两眼发黑，也可能是夜的黑，总之无论我怎么努力的往山上跑，可就是跑不到，就是看不到归云阁。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是到不了呢？突然觉得很愤怒，心底深处好像也有火苗在熊熊燃烧，有什么在胸腔中叫嚣着，想要破体冲出。
    心弦越绷越紧，牙齿也越咬越紧，指甲不知不觉已嵌进掌心，感觉到湿润的黏腻，却没有一点痛感。
    身体终于到了极限，一个台阶没踩住，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扑去，我一点也不惊慌，或者只是没来得及慌。
    腰间一紧，倾倒的身体被一把捞了回去。扣在腰上的手很用力，背后蓦然撞进一片温暖里。
    一瞬间的恍惚后，我下意识的挣脱束缚，拔腿就跑。可是我的脚连一步都还没踏出去，身体已经再次被禁锢，腰上的手还在，肩膀也被一条手臂紧紧环住，整个人都被按进那个坚实的胸膛里。
    “阿染。”轻轻的两个字，很温暖，温暖得我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