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纸荒年 故人不覆 第十一章 醉生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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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醒了?”
我看着眼前女孩的脸庞,脑子一片空荡荡,意识到她可能是在和我说话,可是又不十分确定,因为自己的眼睛和脑子一样,也是空空的,我甚至不能确定眼前看到的东西,是否是我这双眼睛里映出的。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矛盾,但我就是有这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睛的感觉还是很空洞,但我能够确定眼前是张女孩清秀的脸。而且她的表情颇为复杂,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诈尸了一样,但我想,我应该不是诈尸。
“你……我……我去叫大夫……”那女孩竟然紧张到舌头打结,眼神很惊恐的好像我是一匹随时会扑上去猎杀她的狼。
尾音还未落下她已经风一样跑走了。她这样搞得我很是茫然,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床顶,然后脑子像书一样一页一页翻过去,让我慢慢记起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从五楼跳下来。
最后,我意识到,我现在没有死,我还活着。
那么接下来我就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我成了一个不能动弹的植物人,或缺胳膊少腿了,那我觉得我还是趁大家没来前把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我开始慢慢活动脸部,发现五感是齐全,然后动了动手指,勾了勾脚指头……缓缓呼口气,四肢齐全,我没有缺胳膊少腿。
还真是福大命大,看来我应该是摔在救生气垫上了。
“呀!姑娘你醒过来啦?”我被一记惊叫拉回心神,心想我这是在哪家医院呢,这些护士怎么这么奇怪,竟然叫人姑娘?
我转眼看去,目光大约凝滞了两秒钟,然后咽了口口水。这些护士小妹的护士服……也真是绝了。
那护士小妹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过来要扶我,比起之前那位要正常许多,至少没有一惊一诈,让我以为自己诈尸。
“不用……”我拒绝她的好意,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可能是很久没讲话的缘故。扶着床沿想坐起来,发现非常困难,手脚虽然都有感觉,但是很沉,而且无力,无法自如活动,还有就是胸口位置传来的隐隐疼痛,我知道是那道枪伤,最后还是在她的搀扶下才成功坐起来。
虽然不是很灵活,但可以确定四肢齐全。我靠着床头活动僵硬的手脚,一边转眼看这个病房。不只护士服特别,这整个病房的布置……怎么说呢,虽然我知道现在很流行复古仿古的什么的,但没想到连医院也不可避免,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这是一个极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的窗扇,百鸟朝凰的落地屏风,桌椅好像是梨花木的,轻纱帷幔的床头还置了盏紫砂香炉,炉上正青烟袅袅,整个房中都是那种清而不郁的香气。
“这是什么医院?”我偏头问一边的护士小妹,好像没有听说过H市有家这么个性的医院啊,还有……这小姑娘为何这样呆呆的看着我?她也不说话,半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恐惧,不是看到诈尸的那种,好像有些像看……精神病人?。
正在云里雾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肯定是医生过来看我了,我转眼朝门口看去,然后就被眼前的情景彻底震住了。
只见走进门来的是个白眉须发的老人家,手提药箱,我想他应该是位医术很精湛的医生,因为他的年纪真的好大很大。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衣服,为什么医生不穿白大褂,而穿这么灰不溜丢的长衫?
老大夫将药箱放到桌上,我眼角余光捕捉到又有人进来,于是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门外有几个人影,为首走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清他们脸的瞬间,我想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如果它们能出来的话。
我猛地站起来,双腿却是一软。可能是我起身的动作太突然,那护士丫头虽然就站在我身边,但愣是没有伸手扶我,就这么让我拜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得五体投地。然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骨头就像散架一样,爬了半天都爬不起来,最后终于伸过来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搀起来。
“姑娘没事吧?”一记熟悉的令我心头发震的声音落在耳旁,“可有摔着?”
我骤然转头看她,忘了动作,目光对视的刹那,我看到近在咫尺的眼中闪过同样的惊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不知不觉开口,叫了一声,“妈妈……”
没错,眼前的人虽然一身绸缎长裙,也很衬身段,但那张脸……却是我妈妈的脸。
她怔愣的看我片刻,然后目中泛起些同情,回头说道:“李大夫你快来给看看,这姑娘是不是碰到脑子了。”
我呆呆的被重新扶回床上,移开目光看向站在门口没有走进,一身褐色锦衣的中年男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探究和观察。虽无敌意,却也感觉不到和善,只有陌生的疏离。那两个字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我告诉自己先不要乱,或许这只是他们同我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再不然也可能是人有相似,我眼花了……
我用力的揉眼睛,揉了很多下,揉完抬眼的动作也重复了很多遍,最后发现真的不是眼花。
所以我又不得不否认上面的两种可能。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我想这里应该不是医院,这些人也不是医生和护士,而那两位……更不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我任凭那位李大夫拿出小锤子前后左右的敲我的头,又缓缓弯下身来不断翻看我的眼睛,我有些担心他的老腰,不过没有说,脑中漫无边际的想着。
我分明清晰的记得那瞬间爆起的漫天火花,映染了大半个夜空。
伸手摸向胸口位置,还能感觉到那里的痛。还有我的眼睛,我抬手想揉,却被老大夫抓住了,传来他暗沉苍老的声音,“别动,待老夫好好瞧瞧。”
我只能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满是褶皱的脸,从那双深陷沧桑的双眼里,隐约看到两点紫光。
分明能够清晰的看到眼前所有,可不知为何,我的眼睛里有种无法形容的空洞。
我不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好像……就好像我的眼睛被人挖出来过……这种感觉很微妙,很诡异,很有些……说不上来。
眼前的老大夫直起老腰,看来身份骨还算硬朗,他捊着胡须端详我,满面狐疑,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我不想看他,微微别开脸,看向摆在雕花窗扇下的梳妆台,台上支着一面铜镜。
这样的铜镜比不得我们现代用的镜子,照出的东西很不清晰,但还是能映出模样的,而我又是出了名的视力好。
无意识的去看镜中人,我的脑子却是轰然一响,成了一片空白。
颤抖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透过镜子能看到自己那双紫眸里的震惊,整个人如坠冰窟。
镜中倒映出来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容——那是我十八岁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