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痉挛般拍打双翼，口中不断发出凄厉尖啸。
    从伤口渗入的细微粉尘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冰寒，使得它体内就像迎来了万年难见的寒冬，冰河以惊人的速度在经脉间蔓延，仿佛冻结住它所有的血液前便不会罢休。
    死神的呼吸若即若离，此刻即便是强大如毕方，竟也生出一丝恐惧。
    但就在此时，毕方忽然察觉到在它血管内疯狂奔腾的冰河有了片刻凝滞。
    毕方惑然望向言善因，多年的嗜血嗜战造就了它无比敏锐的感知力，因此它很快发现这位始终一脸成竹在胸表情的年轻公子眼里正显出一星半点的疲意。
    毕方大喜，浑身被压制的灵力如火山爆发，想趁机湮灭体内的冰寒粉尘。
    然而下一秒，毕方的身体猛然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毁天灭地般恐怖的威压凌空而降，在这威压下，它心中本是零星的恐惧迅速发展壮大。
    它庞大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中逐渐缩小，到最后它竟紧紧收拢双翼，跋扈骄傲的头颅深深埋伏，诚惶诚恐的姿态仿佛在俯首称臣。
    见状，在场所有人都发出无以复加的狂喜欢呼。
    陷入极度亢奋状态的众人没有注意到远处飞来了一只缭绕着祥瑞火光的血色小鸟。
    已经缩至一人高的毕方看见这只小鸟后，竟从喉间发出惊惧的呜咽。
    方才，毕方敏锐的感知力让它察觉到了言善因的疲惫，而现在，这感知力告诉它，绝对不要和这只看似华美无害的小鸟作对。
    毕方深深戒备地目送着朱雀不紧不慢飞至言善因肩头，流光溢彩的尾羽散漫垂落。
    言善因不解地拢起眉，用神识问道：“朱雀，为何不去吞噬毕方的魂魄，现在不是千载难逢之机么？”
    “我和故人有言在先，不得插手此次神隐空间之行。”
    “故人？”
    言善因长眉皱得更紧，“何人？”
    言善因顺着朱雀的视线望向处良匪的方向，正自疑惑处家何时与朱雀有过交集，却有一个清癯颀长的身影从处良匪身后转出。
    那是言善因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脱离他的步步为营，再三扰乱他的滴水不漏，他却无可奈何的人。
    也是让过分理性冷静，以至于很少有冲动情绪的他第一次想快刀斩乱麻处决掉，而不是用先礼后兵的谨小慎微方式应对的人。
    而这人，竟然还是朱雀的故人！
    言善因本就因为连续施展千树梨花和万觞梅尘而血流不畅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失去掌控的感觉如梦魇在他心里盘桓，让他一时有些心绪不宁。
    单小刀从管归舟袖中探出小脑袋，碧绿莹润如翡翠的双眸将言善因在旁人看来并无异样，实则已经算是失态的神色尽收眼底。
    单小刀知道言善因是精于计算的人，而且他运筹帷幄的能力足以与他试图引发三族纷争，天下大乱的野心相配。
    这是他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他的软肋。
    越是行事周密，越难以接受计划外的变故，当出现不在他预料之中的状况时，他会觉得不如意，甚至心态失衡。
    单小刀吞吐信子，像品尝美味般细细咀嚼着言善因被压抑到极点的惊疑焦躁，可惜好景不长，仅仅是片刻，言善因便恢复平素无懈可击的沉静。
    单小刀意犹未尽，甩甩小尾巴，把视线转向了战战兢兢的毕方。
    如今有朱雀坐镇，毕方已经毫无战意，而且它不知道朱雀和主子的约定，现在恐怕是擅自逃跑的心思都不敢有。
    照此情形，毕方岂不是要变成对言善因亦步亦趋的随从？
    想到这里，单小刀顿时有些苦闷。
    言善因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便没有劝说朱雀毁约出手，毕方已是囊中之物，待出了神隐空间再处置不迟。
    言善因便从容昂首，对毕方做了个随我来的手势。
    毕方迟疑地把目光转向言善因肩上的朱雀，在得到他的首肯后，毕方立刻乖乖跟上了言善因。
    单小刀看着这狐假虎威的情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