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朱雀看见了盘在管归舟袖间的单小刀，眼中顿时露出极为盛气凌人的嘲弄。
    “仔细想来，帝君再神通广大也孵不出无魂之蛋，不知你是被什么卑贱生魂鸠占鹊巢，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朱雀又看向管归舟，哂道：“即使完好无损，青虺也不过是下品神兽，何况现在还成了杂种，亏你能屈尊降贵天天将它带在身边。”
    闻言，如在管府初见那般被朱雀天生神威压得噤若寒蝉的单小刀终于火了。
    这只鸟怎么总是一副眼睛长在下巴上，非得抬头睥睨才能看人的样子？
    单小刀顶着压力艰难攀上管归舟手腕，摆出一脸比朱雀更甚的骄傲高昂起小脑袋。
    杂种怎么了，物以稀为贵，从亘古至今上中下品神兽多得是，但有谁见过被人族占领高地的神兽？
    单小刀吞吐着猩红的信子，等再过上万把年，你也化作白骨，我也化作白骨，到时候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说不定还是我呢。
    “呵。”
    单小刀正对朱雀施行外强中干的怒目而视时，忽然听管归舟一声轻笑。
    顺鳞摸摸单小刀，管归舟重新抬眼望向朱雀，用平静但无比坚定的语调道：“从今天起，青虺是我的使兽。”
    瞬间，单小刀同时听到了自己和朱雀发出的倒吸凉气声。
    而管归舟的话还没说完，“打狗看主人，此后你若再说青虺半句不是，便是挑衅我，你应当知道我不战则矣，若战，定会全力以赴。”
    朱雀的眼神倏然黯下来，在单小刀看来恍如晴明的天空忽然聚起阴云，下一秒便会迎来狂风暴雨。
    朱雀以这样阴霾的眼神瞪着幸福从天降，乐得整条蛇熏熏然的单小刀，半晌，忽然嘴角一勾，又露出和之前如出一辙的阴戾笑容。
    “青木帝君，若你和我正面冲突，如无意外便是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此次不过是一群小孩子家家玩寻宝的小游戏，我们犯不着动干戈到元气大伤的地步。”
    “言下之意即是？”
    管归舟长眉一掀。
    朱雀停止灵力输出，收起梼杌爪，剔透的瞳眸将渐渐恢复明净的蓝天映得毫厘毕现，“即是这次神隐空间之行，我们都不要再插手。”
    顿一下，朱雀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善因说你此次是断家的随从，既然你已承诺护断烽火周全，那他有生命危险时你可以破例。”
    ……
    冰墙内，言善因席地而坐，似是在休息。
    管归舟与断家有私交，即使不密切，若在睚眦城杀了管归舟，也极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神隐空间裂缝所在地除掉他便不一样。
    神隐空间是所有大家族勠力同心隐瞒于世的存在，在这里出事，众人即使心有疑虑，也会为大局着想不谋而同地采取三缄其口，不予追溯的策略。
    众人久等管归舟未归，他便可换上一副忧心如焚的面孔再次亲入杉林，如此一来一切就回到了既定的轨迹。
    不，是比原先的更好，因为他借意外除掉了隐患。
    适才极短时间内，他便顺势谋划好了一切，这才安然阖上眼，轻捏眉心，将所有晦暗算计悉数掩埋在看似应付因查探水墨杉林以致疲惫的养神中。
    言善因没有去想管归舟也许有足以匹敌朱雀的实力这一可能，毕竟朱雀已是超越神兽的堕天，其实力堪比神魔再世。
    言善因更没有去深究，朱雀提前出关亲至睚眦管府，并不单单是想确认他所给信息的真实性，甚至可以说，查看青虺的现状，只是他再度接近另一个人的借口。
    他再天纵奇才，城府深重，也终归只是名年仅二十八的青年，想不尽天下光怪陆离之事。
    且纵使他以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弥补因活的年岁太短，走的路太少而无法积淀起的恢弘大局观，但他不懂何为爱，更难理解至深的爱会导致何等丧心病狂的畸变。
    因此他虽在与朱雀缔结契约时感受到了足以置人于死的思念，却草率地将其当做无聊的过眼云烟随手翻页，从不主动问朱雀相思入骨的是何人。
    也因此，当他看见冰墙外狂舞的黑叶骤歇，而管归舟毫发无损，连鞋面都未曾沾染一点浮尘地回来时，他和众人一样表现出了发自肺腑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