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序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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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好的茶腾升着热气,茶香四溢。
    阿婆喜欢在下雨天喝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习惯了而已。
    阿婆是这宅子的主人。这位子孙满堂儿女孝顺的老人也许是个好外婆,好祖母,但绝对不是个好房东。
    阿婆的苛刻是陶涛从未见过的,她不允许自己的视野之内有一片纸屑,也不接受房客们对于晚上八点准时拉电闸的抱怨。
    但值得一提的是,阿婆对孩子们很好,比如对于陶涛,她从不要求这个孩子为她做什么,只要陶涛听话,乖乖的上学,然后安全的放学回家。
    陶涛蹲在油漆斑驳的墙角玩弄着手中的手机,阿婆只是搬了张竹椅在一旁好奇的观望。
    “听说你明儿个就搬走了?”
    看着小孩儿玩手机,阿婆老眼昏花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直到一杯茶喝完了,阿婆才问了这么一句。
    陶涛忙着发短信,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身边,阿婆突然幽幽的一句话,让他吓得一哆嗦。
    都说有卧蚕的眼叫人看着舒服,亲近,这话不假。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阿婆偏偏就喜欢逗逗陶涛。
    陶涛喃喃的说道:“吓死我了。”少年的声音软软懦懦的,语速慢的可以,颇有撒娇的意味。
    阿婆眯着眼一笑,枯黄的手慢慢的摸摸陶涛的脑袋给他顺顺气。
    少年反应过来,没有生气或是不耐烦,反而猫一样的眯着眼,杵着脑袋往阿婆的手上凑,像只求抚摸的猫。
    整天板着一张僵尸脸的阿婆被他逗得呵呵的笑起来,为了躲雨而匆忙跑回屋里的房客们看到这一幕都一副惊讶的表情。
    雨还淅沥沥的下着,砸在生了锈的雨棚上,叮叮咚咚。
    陶涛伸手握住阿婆有些发凉的双手给她捂热。老年人就是这样,即使是在夏天,天气稍微一凉身体就受不住。
    陶涛蹲着,抬头看着一脸慈祥的阿婆说道:“回屋吧,别冻着。”
    阿婆像是没听见一般,又问道:“听说你明天就要搬走了?”
    陶涛忽然兴奋起来,他猛的站起来,把阿婆吓一跳。
    看着这已经有一米八几的孩子,阿婆感叹现在的孩子们长的可真快,记着昨天他好像才是个小孩子,怎么今天就长这么高了。
    陶涛一手一摸脸颊,抿嘴一笑,特骄傲的说道:“阿婆,我被一家娱乐公司选中了当练习生,我要当明星啦!”
    看到小孩眼里的光芒,阿婆却慌了,立刻又把他的手拽住,忙问道:“什么,什么娱乐?你干什么去?孩子,你可别做那些,那些,歌厅里那种……”
    老人家对娱乐圈毫无了解,听小孩这么一说,还以为他要去歌厅舞厅之类的,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陶涛忍不住哈哈大笑。
    已经十八岁的孩子,笑起来却毫无顾忌,嘴一咧,桃花眼一弯,声音大的方圆百里都听的见,跟孩子似的。不少房客家的孩子却都还喜欢逗这个大哥哥笑,因为觉得他笑起来的声音特别像海绵宝宝。
    陶涛走到阿婆背后,给阿婆揉着肩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能给我出唱片,叫我唱歌,让我上大舞台表演的那种正经的公司。那公司可——大了!”陶涛说着,一手伸出比划着,还睁大了眼看着前方,好像那公司就在他眼前似的。“看,从咱的院子这里到门口,还没人家停车场那么大呢!”
    “哎呦,是么!”虽然根本想象不出那公司到底有多大,但听小孩这语气,肯定是特别特别大。不过阿婆还是提醒道:“你可别叫人骗了,万一……”
    “我都去面试了,人家主管亲自邀请的,能有假么。我跟你说啊,我面试的时候好多人……”
    阿婆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东西,但也没打断。等听的差不多了,阿婆拍拍陶涛的手又问道:“你明天是要搬走了么?”
    正讲的兴奋的陶涛突然不吭声,阿婆就一手搭在陶涛手背上轻轻的拍着。
    陶涛搬到这个院子的时候才八岁,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那是个太阳炙热的下午。
    当陶涛的妈妈领着还是小不点的陶涛出现在阿婆院子门口的时候,阿婆养的黑猫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阳光太晃眼,阿婆看到笑眯眯的小孩,不知怎么就看成了那只猫,惊喜的连怀里的老花镜都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是个老巷子里的老院子,民国时候的建筑,到了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台阶上长满青苔。但租这里价格低,人又简单,不少人还是愿意住这里。
    陶涛和妈妈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因为爸爸酗酒,还打人。当然陶涛并不知道这些。他从五岁就被送进武校学习,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陶涛问妈妈,为什么不要爸爸了,妈妈只说要换个地方工作,一家人不方便住一起。
    陶涛的妈妈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靠着打零工撑起这个破碎的家。而陶涛并没有像那些苦命的小孩一样被放养,陶涛的妈妈也会给他讲睡前故事,告诉陶涛他是自己最亲爱的小王子。
    阿婆不说话,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陶涛会和那只死去的黑猫一样,在下午的时候去逗一逗另一个院子里的狗。
    黑猫经常欺负那只傻狗,每次听到黑猫叫唤,傻狗就夹着尾巴跑。
    黑猫死了,傻狗不知道。这讨厌的黑猫以后再也不会去欺负那傻狗了。
    可有一天,陶涛蹲在院子外喂傻狗吃东西,阿婆看到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又错把陶涛当成了黑猫,叫了一声黑猫的名字。傻狗立刻竖起耳朵,撒欢的在阿婆的院子里乱跑,四处寻找着黑猫的影子……
    动物尚且如此念旧,何况是人呢?
    在这世界上,那只黑猫和陶涛是阿婆几乎空白的生命中最显眼的色彩。
    “阿婆……”小孩又要哭了。
    阿婆长长的叹了口气,皱眉道:“男子汉不能随随便便的哭,要有担当。”
    陶涛听了就不敢再哭,紧紧的抿着嘴,可眼泪还不停的掉。他是个念情很深的人,这种人通常会表现为情商低,看起来很幼稚。
    在陶涛的世界里,只有开心和不开心。
    开心了就要笑,不开心就要哭,然后再笑就可以了。这便是他的世界,最简单,最单纯,最值得珍惜的世界。
    陶涛的梦想就是当歌手,或者当武打明星。
    跟一般从小练武的人不一样,陶涛虽然肌肉结实,但并不是五大三粗,而是高挑匀称,身材比列相当完美。不过,现在的他只是街边随处可见的非主流小少年,染着黄发,也并不瘦,非常的普通。
    很少有人认为陶涛可以当明星。老街老巷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rap,b-box之类的,他们觉得那都是噪音,偏偏陶涛就喜欢这些。
    在众多人的眼里,陶涛就是一非主流。
    支持陶涛的只有妈妈。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但是陶涛却从没感觉这么幸福过,他的心理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阿婆摸摸陶涛的手,轻声说道:“走,咱进屋里。”
    陶涛点点头,把阿婆扶起来送进屋子里。
    老旧的楼房里昏暗的灯光依然亮着,院子里的梧桐依旧挺立在那里,长了青苔的石砖依旧铺在地上。院子也没变,大门也没变,可里面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
    人们匆匆而过,匆匆工作,匆匆完成生命的旅程,可人们总是在院子里慢慢的聊天,慢慢的吃饭,慢慢的长大。
    时间只快不慢,可这简陋的院子里,却没有城市的喧嚣,匆忙。
    这里的事,这里的人,都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连时间都惊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等到时间晃过神儿来,院子里的人们才感叹道,哦,时间过的真快啊,小孩儿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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