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用担心他了。
    楚贺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苦笑。
    完全寂静的前方，是他拐过数个拐角之后，确认没有半点声息才踏入的范围。遮住视野的墙一旦退去，眼前便是数十个黑影。
    他方才才担忧过的人，站在黑影的正中央。
    一盏黯淡的灯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与四周的黑暗隔绝开来。
    程关河的情况很好，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还能自己站立，远看没有明显的重大创伤。但那只是目前的。
    之前的寂静也许是对立双方互相的考量，权衡。
    而当楚贺乍然出现在这个平衡的局势中时，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比起被围住依然不落下风的强者，忽然闯入的这个人类，看起来要好下手的多。迟缓的行动，受伤的身体……落在变异体的眼中，就是自己送上门的好菜。
    变异体动了。
    程关河也随之而动。
    楚贺转身就跑。
    枪械在第一时间就被抛弃，带着无益，徒徒增加负重而已。电击棒倒还留在手中，尽管面对这么多变异体只是杯水车薪。
    程关河一脚踏上离他最近的变异体的腿骨。巨大的冲击力下，变异体的骨头也折断变形，身形委顿下去。一击得中，程关河拨开障碍，一往无前。
    有这么个人尾随在后，位置稍稍离楚贺远一些的变异体索性放弃了前方的猎物，掉过头来怒视这个不庆幸自己好运，反而上前挑衅的家伙。
    楚贺没有时间回头看身后，也不知道追着自己的变异体少了一些。被紧紧跟着的压迫感一点也没有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强。
    变异体的速度原本就较人类为快，先前因为顾虑程关河还有所收敛，如今已经分流出一部分截住程关河，剩下的便提高了速度。
    楚贺的腿部虽然没有受伤，但奔跑中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胸腔不分的抽痛。也许已经碎了的肋骨，仿佛能随着一呼一吸，戳进柔软的内脏，扎出新鲜的血丝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游戏，追逐与被追逐。
    非常不喜欢。
    呼吸越来越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是对身体的极大挑战。短距离的爆发式奔袭，使得乳酸大量积淀，腿部肌肉开始胀痛。握着电击棒的右手满是汗渍，棍状物几乎就要从掌心滑落。
    四通八达的走道对于摆脱变异体并没有什么帮助，昏暗的灯光反而对人类的视力造成了不能说是轻微的影响。
    方才草草一看，围住程关河的少说也有二十个变异体，现在即便只追来一半，也有足足十个。这些发生过二次变异的家伙，解决一个就已经让他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他自衬做不到像程关河那样和它们僵持。
    没有枪在身边，他的不安感逐渐被放大。
    即便明知枪械在与变异体的近距离接触中发挥不了太大的用处，心理上的不适感却始终没有办法被消除。
    反而随着体力的衰减，变得不可忽视起来。
    在战场上经历过被单方面压制的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在明知无望，安静等死的时候，不会因为预定的结局而有一种认命般的放松，大多数人会不断加深自己的绝望，直到被绝望击溃。
    人在年轻的时候很难意识到自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生命体，一场车祸、一颗子弹、一阵风寒都可能摧毁这个脆弱的躯体。在志得意满，觉得可以把世界踩在脚下的年纪里，大多数人都仰头盼着，想要摘下夜空中最亮的星。
    要他们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不可能的。
    楚贺才二十多岁。
    还没有成家、生子。
    生命在他的面前只掀开了长卷的一角，露出开头的几笔山水。
    但他早就有过合上书卷，投入火盆的念头。
    生活作息、饮食规律，不无消极着扼杀自己生命的想法。
    与其疯癫痴傻地活着，不如及时痛快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