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秣陵冬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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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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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城市中心走,遇到的变异体数量越多。
但是它们都没有注意老张头。
老张头的食物已经剩下不多了。平时呆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吃的要少,现在每天都在赶路,食物的消耗量大增。
路旁的杂货店都被洗劫一空。老张头找了十多家店,才从最后一家的角落货架上翻出一代埋在餐巾纸中的泡面。
没有热水,老人只能撕开包装袋,干啃起了面饼。
瓶装的饮用水早就没有了,老张头在商店的洗手池中接了一瓶子水。不知道水厂是不是受到了影响,自来水里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没有完成净化处理。
离开家的第五天。
老张头走进了一幢单元楼。
楼底的电子锁已经被变异体强行破坏了,从抓痕可以看出它们的狂躁。
楼里的电梯坏了,老张头想了想,把行李箱放在楼梯角,自己慢慢爬上了楼。
他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一楼的大门紧闭,大概里面没有人。
二楼也是。
老张头爬上三楼的时候喘的很厉害,他想,要是这层楼再没有收获,也许他就爬不动了。
幸好,三楼的门是开的。
男主人的尸体有一大半倒在门外。
头颅裂了,脑浆血浆混了一地。
看他扑出的姿势,似乎是在拼命往外逃,但依旧没有躲过变异体的袭击。
老张头跨过门槛。
血液还没有凝固,老张头一脚踏在血泊里,裂了缝的鞋底似乎有些潮了。
女主人的尸体在客厅。
老张头把斜躺在沙发上的尸体挪了挪,没有发现压着什么食物。厨房里的菜板上放着一颗白菜和几个番茄。白菜切了一半,正要下锅的样子。
灶上的火在烧,锅里的水没有擦干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老张头拿起白菜,啃了几口,似乎嫌弃水分含量不够高,换了两颗番茄。
酸甜的口感,比没有滋味的面饼要好上很多。
老张头吃完将剩下的蔬菜擦干净,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出门时看了眼男主人的尸体,忽然一阵反胃。
太红了,他想。
看着自己的呕吐物,老张头面无表情地拿出白菜叶子,冷静地吃完了一片。
他必须吃些东西,不然会死。
虽然没有想着再活多久,但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那些东西手上,不能死在ST上。
他们一家不能都那么没出息。
就要离开的时候,卧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打开了卧室的门。她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看着客厅中的场景,张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
老张头正在舔着手上菜叶的汁水,见到小女孩也是一愣。
女孩长得很精致,头发被精心梳了好几个小辫子,别着亮色的发卡。
老张头张了张嘴,喉咙因为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尝试了几次,只能挤出霍霍的声音,吓得女孩倒退了几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个坐在一片红色的水里的老爷爷,长得有些可怕,发出的声音也好像那些动画里的巫婆。
那片红色的水了,好像还躺着一个人,那件衣服很眼熟……是爸爸。
因为视角的关系,小女孩没有看见客厅中女主人的尸体,只通过衣着判断出了躺在门口的是她的爸爸。
老张头擦了擦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也许是嫌脏吧。
他从怀中拿出两个番茄,又放回去一个。
小女孩看着那个老爷爷把番茄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就不见了。
稚气的尖叫这才响了起来。
老张头走到一楼,正拉上他的行李箱,忽然听见了女孩的叫声,摇了摇头。
三分钟后,一个变异体从五楼而下,走进了三楼那扇已经打开的门。
老张头走到军区的时候,右脚已经磨了两个水泡。
他挑破了大的那个,也没东西包扎,就放着那儿任它腐烂,坏了又好。
军区的电网外,散发着浓郁的焦糊味。
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在电网下翻检着什么,一团团黑色的物体被他们扒拉出来,扔在草皮上。
那是一个变异体的头骨。皮肉炭化了,骨头也有些焦黄。
军人看到了老张头。
奇异的站姿和弯曲的脊背,让他们以为这是一只落单的变异体,几乎就要开枪射击。
老张头松开了握着拉杆的手。因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掌难以完全伸平,维持着半蜷曲的样子。
他把双手举过头顶,摊开。
军人端着枪靠近,忽然一脚扫倒了老张头。
扑通一声倒地,他们用枪口戳了戳老张头的脑袋,这才确定这是个活人,不是变异体。
隔着面罩,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大概不是好话。
老张头被粗暴地拉起,推着进了军区。
双手被架着,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偏了一半,脑袋被一掌拍回。
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些堆积粘结在一块的骨骸。
一股说不上来的悲伤让老张头踉跄了一步。
他感觉自己也在那堆黑色的焦炭之中,而不在这几件军绿色的服装之间。
行李箱被没收了,全身也被粗略检查了一边,确认没有携带危险武器,老张头被扔到了集中营。
集中营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总是让人联想起几百年前的战争中,某个国家残暴的举动。老张头不知道那段历史,但是自己现在的住所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没什么关系的平民,因为运气或者其他原因,成功逃到了军区。有关系的人已经逃出了变异体的扩散区,即便留在军区,也被分隔开来,受到特殊对待。
老张头不适应那么多人挤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却无可奈何。
所有的人都无所事事,像被闷在罐子里的咸鱼,能做的只有等死而已。
每天的伙食都是限量供给,他这样胃口小些的老头勉强能够吃到八分饱。年轻力壮的青年有时被征集,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比如清理电网周围的尸骸。这样的任务能够换取的报酬很少,不过是几顿饱饭,但在这片集中营,已经是不俗的财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老张头选择的是少吃一些,少动一些,拿到伙食之后立刻吃下。虽然集中营的秩序还算有理,但是他不止一次看到几个壮汉围住了瘦弱的年轻人,夺走了青年的食物。不会明目张胆,但是确实有。他还发现,每次派发食物时,巡视员检查纪律的线路是固定的。只要站在那条线路旁进食,别人几乎不会对他下手。表面的平衡要维持。政治上的规则在军区一样得到了遵循。
至于其他人怎么活下来……
听听每天夜里的响动吧。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总是能滋长出倔强的欲望,或者可以称其为希望。
一天,老张头捧着馒头站在了树荫底下,用快掉了的牙慢慢撕扯着。巡视员从背对的方向走来,不过今天他身旁还跟着个壮汉。老张头认出那是他们这片营地的一霸。
“您看这……”
“上边确定要把人迁到东南了,过几天第一批就走。”
“辛苦了。”
“再看吧,说不准的事。”
壮汉似乎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塞到了巡视员手中,巡视员犹豫了会儿接下了。
老张头啃了口面包。
面包屑掉在地上,马上被一群蚂蚁运走。
老张头伸出脚,踩住了面包屑,碾了两下。
他想起前几日听到的对话。
说话的一方也是这个壮汉,另一个是个女声,也许是那个整日在营地里晃荡,不时撩拨着她的卷发的女人。
女人在抱怨,集中营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均的伙食供给越来越少。最先来的一批大多是青年,还算有些用,但后来来的老人小孩,纯粹是浪费粮食的,不知道军区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壮汉的嗓子倒不像外表,有些阴柔:“等着吧,这样过不了多久。”
女人和老张头一样没有听懂,撒娇追问了两句,
壮汉压低声音笑了几声。
第二天,集中营少了几个人。
大家没有注意,但是老张头知道,那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其中一个还在他来的第一天,和他打过招呼。
老张头捏了捏放在暗袋中的储蓄卡,快步向巡视员离开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