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楚贺，还有一个人在关注着进入大楼的程关河的麻子二人。
    西座大楼十一层。
    颜简站在总控室，调阅着两幢楼的录像。
    虽然分属不同的职能部门，但两座大楼的安保工作当初统一安排，总控室就设在西座的十一层。
    此时，居中的大屏上显示的，就是东座一层大厅的影像。
    颜简推了推眼镜，低头查看未读的那条简讯。
    简讯是十分钟前送达的。
    知道他这个通讯器联络码的只有两个人，联系他时，也都是有紧急情况。
    作为一个严谨的执行者，他应该在收到简讯的第一秒就确认信息，以免因延误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但是自从今早六点五十二分收到了一条只有四个字的简讯之后，他第一次对那个人产生了怀疑这种情绪，对另一人的感情更是难以表述的复杂。
    他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失控。十分钟之内他已经推了三次眼镜，现在仍然觉得鼻梁不适。这种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的敏感，说明他对这条简讯抱着回避的态度。
    监控上两人已经靠近了电梯，颜简打开了简讯。
    信息泄露，危险，暂避。
    一样简单的讯息，传达的和之前那条是相同的意思，不过一个的理由更直接，语气更强硬。
    武器，扩散。
    他们发送的讯息都很简单，但是足够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大型杀伤性武器的审批即便没有通过，也提上议程了，加上之前泄露的视频信息，已经足够刺激那帮人通过决议。这样一来，原本在成都停留至少三个月的计划已经不适合继续执行了。龟缩一地，等待高能电磁炮的到来，不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这不对。
    这是不对的。
    颜简回头，身后站着三个变异体，面目可怖，但神色安详犹如得道高僧。尽管和预想的有所差异，但这都是他的杰作。
    手指虚点着“危险”两字，他想，还需要再确认一次。
    十一楼的工作间灯火通明，往下连续三层则切断了一些通电线路，连应急灯也没有留下。窗帘都被人工调节到了透光度最低的一档，遮住了外界的一切光线。用于录音的工作间隔音效果良好，走廊上机械的走动声并没有影响到房内人的情绪。
    或者说，房内众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消极负面的情绪中，无暇顾及其他。他们被关在这个房间中，最短的也有近两天，最长的接近两周。没有光线，不知道身边是谁，可是他们只能一直说话，一直动作，对着一个陌生人，或者对着空气，不得不这么做，不这样无法确认自己的存在，然后，崩溃。
    被幽禁13天的中年男子缩在墙角，对着墙神经质地自语。他的声音沙哑到无法分辨出具体字词，每个字都像是夹着血磨出来的，但是他似无所察。一旦自己的声带因超负荷运转出现片刻失声状况时，他便用指甲不断地划着墙。墙上的粉灰掺着指尖上的血，他侧过头，贴着墙听那一声声刺耳的响声，每一下，都像要被小心裹好，放在心头。
    他疯了。
    从第10天他开始拒绝进食开始，坐在他身边的人就知道他已经崩溃了。但是他们没有嘲讽，甚至没有评论，因为自己的境况并不比他好。
    中年男子是在这个房间中活的最久的一个，也不过13天。在他之前来的人，不是被带走，就是死了。
    这是所有被困者最开始就被告知的真相。
    他们病态地苟延残喘，通过每天早晚两顿饭计算时间的流逝，以自己的方法尽可能保证精神的正常，对外界救援还保存着一点点期待。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也不知道归宿是什么。正是这种无知，给了他们残余的希望。
    靠近门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女人的状态不是很好，抱着腿缩坐着，男人挡在她的面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黑暗之中，人们都看不见互相的表情，更利于伪装，又也许更接近情绪的真实。
    “给你说个笑话吧媳妇，听不听？”每天的饭菜差不多刚能填饱肚子，但饮用水的供应明显不足，男人说了大半天的话，嗓子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清。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破锣嗓子。”
    “哈，就是这么性感。”男人坐地近了一些，见女人没有反对，自顾自扯开去，“从前有两条鱼，一条大鱼和一条小鱼……”
    突如其来的亮光仿佛给众人瞬间消了音。
    久在黑暗中的眼睛不适应有光的环境，一般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男子也是正常人，但在闭眼的同时没有忘记拉住身后女人的手，把她圈在了自己怀中。
    来人是往日给他们送饭的，虽然只有一人，但他身后站着的三个高大保镖，完全不能以常理推算。根本……不是人。最初不是没有人想过击倒这几个人，趁机逃跑，但是对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碾压了这种念头。蝼蚁不可能真的撼动大树，尤其在数量还没有达到恐怖的程度的时候。
    来人推着辆餐车，不大的工作间里挤了三四十人，腾挪的位置本就有限，磨磨蹭蹭半天才空出个中央的位置。那人也不心急，等着众人退让好，这才示意身后一个保镖上前。
    来人带了面具，身后的保镖倒是没有，但那张脸的造型比面具还夸张。房内的人见多了还是不能适应，纷纷低下头，避免直接感受那惊悚的视觉效果。
    男人抱着女人往墙边缩了一缩，在这样长相的人面前，谁都很难有安全感。墙离门的距离很近，男人不由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警报——警报——应急装置自动开启，请工作人员于十分钟内撤离——警报——警报——”
    这层楼的电路被切断，但从下一层楼传来的警报声还是穿透了走廊，从大开的门中击中了众人的神经。顾不上考虑后果，离房门最近的男人右手一拉，带着女人朝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