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在深山中赶路，对胆小的人来说一定是种难忘的体验。麻子身为名义上的混混和社会渣滓，虽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山间冷风那么一吹，凄惨月光那么一打，脖子上还真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缩了缩脖子，好像也没什么用，时不时伸手摸一摸，真怕冷不丁摸出点什么其他玩意儿。反观身旁两位，一前一后走着，那个如履平地，那个如鱼得水，好像脚下的不是枯枝杂草，是戛纳的红地毯似的。前边儿那位哥们就不说了，别看那胳膊看着不粗，前头拎着自个儿的时候可得劲呢，整一水泥柱子。后边那小哥还要禁不起风吹，偏偏眼睛眯得跟没睡醒一个样，脚下半点不含糊，改跳改绕，瞧得比谁都准。就这俩的小模样，拎出去说不是特种兵，也没人信啊。
    麻子在还读着书的那会儿，也是个顶聪明的学生。数学之类的课，压根用不着听，几套模拟题下来，就搞得门儿清。跟着郑老大之前，他还跟过两三个其他的痞子头。说来说去也不过这样。他们这片郊区和城南可没法比，没啥油水，也就没啥大来头的人物，真撕起来也就看谁拳头硬，巴掌响。麻子真要能好好上完学，运气一来说不准能混个院士，偏偏生活怎么狗血怎么冲他来，爹娘一车死了，剩下个房子还贴给了不知哪个路人甲。命比纸薄的人物，总得来个比天还宽广的心。小时候听说了酸的不成样子的爹讲三国，他一直自诩是个卧龙凤雏的角色，再不济那也得顶一周瑜鲁肃的。这朝堂眼看是动不了了，咱草野总还有条活路呗？一来二去，最后跟了郑老大这么一混货，也是常年打鹰，被鹰啄瞎了眼。不过他估摸着，自己这也算时来运转了，跟着这么两位角，好歹小命先给保住，到了军区，再从长计议。
    麻子心里正盘算着呢，军区认识的那位爷不知有没有调任，自己吐出多少油水可以让人家抬抬胳膊，挪个缺混口饭吃，突然路旁黑影一闪，惊得忙往姓楚的小哥身边一靠。刚扑出半个身子，那眯起的小眼一扫，麻子生生给逼回了步子，讪讪道：“楚哥，小心，刚刚有个影子。”
    楚贺应了一声，抬头指了指飞起的野鸟。
    可没那么小啊。麻子想要反驳，这虽然都是两条腿，人和鸟的差别可大着呢。读了几年书自己也没成四眼啊，不至于这都分不清。不过这月黑风高的，也说不准。
    打定了主意少说多做，麻子识趣地闭上嘴，走几步就往楚贺身边挪半分。
    楚贺偶尔冲他笑笑，麻子看惯了各种应逢做戏，一时还真看不明白这是好心呢，还是嫌弃。倒是程关河在麻子的一只手都要够到楚贺的脖子时，回头说了一句：“隔远点。”
    感情还没放下心。
    麻子缩手举在头顶，辩道自己完全没有偷袭的意思。程关河等两人的距离又超过了半米，这才说：“再走半公里，有休息的地方。”
    这深山老林的，有个遮天的地儿就不错了，能有什么盼头。麻子就等着给带到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口，被枪指着说，你的，进去看看。千万别有蛇，什么都好商量。
    看到木屋的第一眼，麻子的双脚就有些不受控制。不过到底是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物，脚步一转又偏向了楚贺：“楚哥，你看这有个屋子，要不就在这儿歇了？”
    这话不能问程关河，看他那跋山涉水半点不费劲的样子，指不定还能急行军五公里呢。别看这位楚哥不怎么说话，就高个子时不时放慢步子等他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俩人之间还得是有商有量的。找人搭话，可不得找个好说话又管事的吗？
    楚贺抿了抿嘴，指尖贴着衣衫，感觉到腹部伤口周围的温度又升高了，扭头看向程关河。
    程关河的伤尽管没上什么药，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不禁让人怀疑特种部队是不是给成员使用了什么违禁药品，或者更夸张一些，进行了民间炒的很热的基因改造。不过楚贺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向来嗤之以鼻，违禁药品绝对不可能有，基因改造……他们的伤可不就是这么来的。所以程关河就是单纯的身体素质好，羡慕不来。
    大学期间顶着国防生的身份，每天的训练虽然强度不高，坚持下来也算成果斐然。四年没生过大病，伤筋动骨也好得快，不像现在，几年不动了，猛然被人开了个口子，不上药就好不了的样子。
    “今晚就住这。”程关河推开木屋的门，四下检查了一番，让身后两人进屋。
    屋子不大，摆设也简单。一张还算干净的床，几个堆着的箱子。
    楚贺站在程关河身边，看着他从箱子里翻出些电子设备，确认不是什么危险武器，仰头就躺在床上。
    麻子头皮一麻，低眼看地板，心中叫苦不迭。这位哥们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程关河把手中的设备翻过来又看了一遍，麻子眼尖，觉察出那是通讯用的玩意儿，以为这哥们不知道，想发挥一下自己的剩余价值，清清嗓子：“程哥，这……”
    “出去谈。”程关河放回设备，关上箱子，走出门外，“让他睡。我们谈谈变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