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对方所谓老大的见面分外顺利。黄毛人看着不着调，却是老大数得上的心腹之一，提前打了声招呼，带着人就敲开了简陋的办公室的门。老大姓郑，原本是个混混似的人物，一时凭着几杆枪和一身腱子肉压着手下百来个人，还没培养出什么上位者的气势，头脑也出奇的简单。
    楚贺由着黄毛颠三倒四地重复了方才的故事，配合程关河随手点射，就收获了入伙邀请。
    趴在一米宽的下铺上，听得身后房门开合的声响，楚贺头也不回。他们表面上寄人篱下，但是完全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没有一战之力。两把M-7已经上缴，但他的短刀还在，也不相信程关河没有保命的手段。至于两人的伤，看着伤口深，也有轻微的感染，却不至于支撑不下去，到了不用药就生命垂危的程度。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加入这群乌合之众，都不是被迫的选择。
    楚贺从不认为自己聪明到可以轻易看穿他人的想法，尤其是面对程关河这种一点都不省事的家伙，缺乏足够的信息，根本不能作出后有效准确的判断。
    从在客运站昏迷开始，所有的事情都透露着不正常和无稽的色彩。他有点想笑。
    屋里除了上下铺，还有一张简易的桌椅。察觉到程关河在桌前坐下，楚贺翻了个身，心想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也对，从听到颜简叛逃基地的消息开始，他就像陷入了一个预设的情景，主线和所料没有差别，细节却全然不相同。
    主线就像前几年火了一阵的末世题材电影，然而细节却有天壤之别。比如这个管着百来号人的郑老大，根本不是个阴谋家的角色。
    程关河简单几个问句，就把人的底细摸了个透，简而言之，就是原本当着包工头的郑老大带着一群混混，从他们短暂住过的那个工地突破变异体的包围，逃窜至此。
    变异体的包围想必是郑老大的夸张，就他们手上的几条枪和战斗力，恐怕遭遇超过五只变异体就只有送肉送血的份。
    逃窜说的倒是毫不夸张，也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总有灵验的时候，一路狂奔的混混们在靠近自然保护区的地界发现了一片低矮的建筑群和手无寸铁的景区工作人员，有如久旱逢甘霖，一甩膀子吆喝就建立了“政权”。
    苟且偷安罢了。
    楚贺在心中勾勒着这片建筑群的地图，毫无防御功能，就像个面对着流氓宽衣解带的大姑娘。趁着世道混乱建立类似割据的势力并非完全不可行，但绝不是像郑老大这样驻扎在距离变异体聚集地不超过五公里的成都郊区，手下也绝不能是一群饱食终日的混混，如果是自己……
    程关河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
    想太多了。哪怕能和当政划地而治，只要变异体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人类的覆灭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享受一阵子呼风唤雨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只有郑老大这样的人才乐于沉迷于此。
    “洗澡。”
    头顶的灯光被高大的身影一遮挡，只剩下边缘的几缕。
    程关河站在床边，没有之前那身军装，套了件宽松的深色上衣，肩头还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刚胡乱擦过的短发也看不出湿。
    他们住的是保护区工作人员的集体宿舍，每层楼楼梯口一个淋浴间，只供应冷水。楚贺接过他递来的衣物，下床拿了毛巾肥皂往门外走去。
    程关河一手按住了房门，对着楚贺疑惑的眼神，开口道：“伤没好，不能沾水。”
    古铜色的皮肤上冒着湿意，原来裹着的绷带沾水松垮，看不见的地方，伤口的愈合进程又受到了阻碍。程关河毫不在意自己腿上的伤口，指着床边柜下的脸盆和热水瓶：“擦一擦。”
    楚贺的脸色变了又变，直到程关河关门离去才终于恢复平静。
    拔开瓶塞，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
    他敢用自己的记性保证，这瓶和盆在两人刚到屋中时并没有。程关河又是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些？
    房门紧紧闭着，但是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高大的背影，投射在门上，被地和门拗成两段，宁折不弯。
    “多事。”楚贺小心避开伤口，拿毛巾沾水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服。热水还有多余，楚贺重新灌了盆，顺便洗个头。没有在家中的各种沐浴用品，简单拿肥皂搓了搓，冲冲也清爽不少。只是头发多时没剪，遮住了眼睛，一捞两捞没捞着，扭头一甩，甩了没打招呼就进门的某人一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