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上午十点半的咖啡屋，早早点好了咖啡和奶茶的颖影，静静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着薛意推门走入，一脸笑意——总觉得她有些不同了，没有了先前的深沉的顾虑，更像是多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能肯定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等她来到自己身边坐下，颖影才开口：“恢复得怎么样？”
    “我向知道，你们和顾茗是怎么认识的？”薛意不答反问，似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问好之上。据她所知，顾茗与她就读同一所高中，而那时的颖影和蓝沫，在远离她们的另一个城市里。
    颖影笑了笑，言简意赅：“最初只是听闻，后来，一起参与了银行劫匪的案件。”
    “那么，你不肯告诉顾晴关于顾茗的事情，是因为你怀疑她，还是因为她身边有令你怀疑的人？”
    “两者都有。当时国际刑警找到她的过程太过顺利，没有办法不疑虑。当然，最重要的，这也是顾茗的要求。”最后一句话，颖影特意放慢了语速。
    薛意的目光投向那杯热腾腾的咖啡，有意无意地拿起调羹缓缓拨弄，平静之中荡起圈圈涟漪。她用了很平静的声音开口：“其实，她是应该怪我的。”
    “那个时候，即使没有你，那个人也会有逃脱的办法。”
    “谢谢你的安慰。”薛意抬起头，显然这样的安慰并不受用，虽然那是事实。
    颖影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不懂得安慰人。李芊芊死的那一天，她来找过我，告诉我关于夏菱梦的死，她有怀疑的对象。但当时，我对她也有所怀疑，没有告诉她，警方在调查中，发现钢丝线上有两个痕迹，不同的工具造成。”
    “李芊芊的死真的是自杀？”
    “不，我调查了现场，她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只是警方在向学校解释的时候，特意要求学校进行了保密工作。事实上，第一件案子里，真正的凶手想杀的人其实是我，夏菱梦死得阴差阳错，掌握了凶手线索的李芊芊想向我求救，就写了那封稿子……”
    “那个稿子的内容原来是……”她竟然因此而怀疑是颖影为了替蓝沫掩饰……
    “可那一天实在太不凑巧，传送给我的稿件，竟然先让凶手看见了。于是，她将邮件彻底删除，然后，索性将李芊芊推下了楼。”
    那一天，也就是李芊芊当众骂颖影的那一天，事实上，那样的举动是想引起蓝沫和颖影对稿件的注意，却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对了！在那前一个晚上，她刚好约了夜阳出门，所以那时候的寝室里……
    等等！“既然凶手把稿件删除了，你是怎么看见的？”
    颖影挑眉，“你认识夜阳那么久，都不知道他精通电脑吗？我找回那封稿件，已经来不及阻止。单凭那一封信，根本也无法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薛意沉思片刻，看着颖影淡漠的表情，惊讶她竟然能把这么多事情，藏在心里那么久。
    “你现在能猜到凶手是谁了吗？”颖影端起了奶茶，含笑看着薛意。
    薛意抬起头，一字一顿：“可是，只这张凭单，算不上证据。”
    （十三）
    警方将凶手带出校园的那一天，天气很阴沉。整个城市笼罩在浓浓的雾海之中，仿佛末日来临之前的色调。
    有人说，这是冬日最后带来的萧瑟，春日已经到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凶手？”甄妍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与悔意，只是看着颖影冷笑，如同一个死囚对生命的释然与讽刺。
    直到这一天，薛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真正观察过甄妍的表情，那个倔强而努力的女生，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已经被扭曲了？
    “夏菱梦死的时候，你不该自作聪明，以匿名的方式在校园帖子上，曝出自己的凶手嫌疑。关于被她泼了水，算得上过节，却远远不到杀人的地步，这样一想，你反而逃脱了嫌疑，无辜的被冤枉者，是最容易洗清嫌疑的。”
    颖影很平静地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薛意，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李芊芊的案子，那天晚上，你伪装成在图书馆学习，还将借来的书本带回寝室。这依旧是自作聪明，你大概想不到我对你怀疑，早已经记下了书名。调查一下就能知道，那些书是你早晨借的，放在书包里罢了。你甚至在现场留下了我的项链……甄妍，那天晚上，你趁着寝室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是你动了我的电脑，删除了李芊芊发给我的稿件。”
    甄妍原先冷笑蔑视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冷冷看着颖影，眼睛里像要射出毒针一般。
    “最后，是秦晴的案子。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你将我的手机时间调后1个小时，所以那天早上，是我四年来第一次睡过了头。不得不说，你的计划其实很完美，但那一天，一个学期没有参加过晨跑的薛意，偏偏在那一天出门晨跑。你杀秦晴的理由，出于嫉妒，但是，你大概也没有想到，她的幸福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值得嫉妒。”
    “甄妍，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动机，一直是韩岩。”
    韩岩……听到这个名字，薛意看见甄妍的眉间抽搐了一下，脸上立刻流露出失控般的怒意与妒恨，死死盯在颖影身上。
    耳畔忽然响起仿佛一个世纪前，甄妍有意无意的一句话：长相还在其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心脏的跳动格外不正常。
    心跳加快的理由，有时候太过简单了。
    现在回想，这一件件案子似乎都是冲着颖影而来。文艺晚会上，钢材砸到了夏菱梦的头上，颖影被韩岩救下；李芊芊的案子里，颖影被诬陷，韩岩救了她……
    这一次次，像不像是宿命？
    一件件命案背后，是疯狂的暗恋么？——同寝室那么久，却丝毫没有察觉，甄妍心中的感情，还有因这感情而变化的扭曲……甚至连相处了整整三年的秦晴都不放过。
    刑警们走到了甄妍面前，那个笑容扭曲的女生，缓缓起身。
    走出这间寝室，从此以后，人生的分岔路口，她们永远不会再交会。
    隔着几步距离，甄妍突然回头，笑着看向了薛意与颖影。
    “有人要我告诉你，即使你能找到真相，也永远阻止不了不幸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