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薛意 【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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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来临之前,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情:记住我,然后,忘记我。
此后,人生道路上,一次又一次的抉择,被遗忘的往昔,总在冥冥之中为我牵引。
我终于发现,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你。
——引
一、归晚
(一)
我每天都会见到很多人,面对很多人微笑,却永远喊不出他们的名字。
那是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只是孤身一人。
(二)
薛意从英国回来,刚好是十月份,A市夏日的余热却似乎还未散去,蝉鸣依旧,却较盛夏时,莫名更多了几分亡音的味道。
加拿大红枫规律地排列在校园的长路边,蔓延至尽头,树叶浸染着血红的色调,悲沉而庄重。其实,A市的气候并不适合红枫的生长,而这些远从加拿大运送而来的红枫,无论是其品种的名贵还是学校每年对其养护投入,都令人咋舌——据说建校时期的十位董事之中,就有人曾经在加拿大留学,而他的妻子最爱的就是红枫。
一棵树的存在可以被赋予无数深沉的涵义,然而,无论是刻骨的思念还是深沉的祭奠,红枫树都会在这校园的长路边久久伫立,直到……
转过弯,却是一汪碧清的湖,岸边依依的杨柳在风中摇曳,明净而悠远,却较之往昔,多了几分空寂与寥然。
星懿大学,无论是风景或是其他,永远都充斥着矛盾。
十月正好是学院的艺术月,以往在这个月份,每天清晨都有许多学生们在“新月湖”边为艺术节排演。而今年,因为“连续杀人事件”,而让这个平静而优美的湖,笼罩上了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令人不敢靠近。
所谓恐惧,是一种未知。即使在两周前,“连续杀人案件”以凶手自杀而落下帷幕,每个人心中的恐惧也未曾消失……诚然,谁的心里没有畏惧的事物?死亡并不是唯一。
星懿大学——全国排名前十的名校。在这样的学校生存,需要畏惧的东西太多:畏惧自己的弱点在强大的压力下提前暴露;畏惧自己等级与未来被竞争的残酷早早界定;畏惧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因残忍的算计而失去……
如果这里真的是战场,她无疑是逃兵,然而无论怎么逃,也终究是回来了。
接下来,她应该面对些什么呢?
(三)
“这是你寝室的钥匙,清苑三幢女生楼428。”
接过钥匙,薛意哑然失笑,不知是喜是忧。
在星懿大学,新生报到第三天,就没有人不知道林蓝沫——现任学生会副主席,女生部排行第一,她的冷艳干练在学弟学妹们心中,是如同传奇般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在这个学院也不会有人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余颖影。
朋友……
小时候她不曾怀疑过友情。上学时,在每一天醒来的1个小时后,会在学校里见面;放假时,在每一天醒来的第一时间,会相约这一日见面的地点。
那样的记忆,久远得就像一场荒唐的梦境。
钥匙顺利转动,薛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寝室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渗透进来,寝室的光线很好,坐北朝南的地理位置,无论是独立卫生间还是崭新的寝室书桌床铺布局,都符合所有学生对大学生活的要求——就在五年前,这幢公寓楼发生过一场大火,以一年的时间进行了重新的翻修,这是清苑三幢公寓的寝室环境优于学校其他公寓的原因。
当年的那场火灾,三十二名学生被活活闷死在公寓楼中,但真正的火灾原因,却没有人知晓。薛意只觉得手心冒着虚汗,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静坐在纯白色白色书桌前,悠哉看着书的女生,听见开门声,很快放下了书,随即起身离开了书桌,上前两步,走到了她面前,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了,薛意。”
这是薛意时隔一年后再次仔细打量余颖影——还是这样谨慎的性格,无论在寝室内外,穿着都是一样整齐,素面朝天,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化妆品掩盖的痕迹。
只是……总觉得和一年前第一次见面,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说不出是好是坏,一样的微笑,礼貌、温婉、沉静……神秘。
或许,多出来的,是一丝更深,更难以琢磨的距离感。
余颖影是个谜,这是认识她的人的共同的看法。
以前,学院就在传:如果说林蓝沫是恃才傲物,永远高高在上的女王,那么余颖影一定是女王身边出谋划策的军师。两人走在一起,总显得那样高深莫测。
——隐藏在另一个人的光芒下,却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光芒,这样的人,远远比那个锋芒毕露的人更加可怕。
薛意,一直是对神秘的事物敬而远之的人。
然而未来两年的相处,似乎怎么也无法避免。
“颖影,好久不见。”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她一定能从中看见自己勉强的笑容有多么尴尬。然而,从余颖影的神色中,却看不出一丝异样,仿佛薛意给她的是一个最礼貌最友好的笑意。
并且,不等薛意继续开口,她已经不由分说地上前,一边笑道:“之前没听说你要住进来,所以还没来得及打扫。”一边俯下身帮薛意把一口大箱子往寝室里拉。
薛意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箱子却已经放被到了床位前。
“你先整理吧,小珍他们要到晚饭前才回来,我先帮你打扫。”
礼貌而具有分寸的微笑,让薛意几乎无法拒绝。或者说,要拒绝别人这样的好意,本身就不礼貌——她已经提起了水桶往寝室外走去。
薛意望着寝室的敞开的门,莫名有些心慌。
这个床位,两个星期前还有人住着的,一点都不脏乱,甚至连被褥都是两天前搬走的。
可是,打扫却也是必须的,要清扫的,是这个床位原本主人的气息。
沉吟许久,薛意终于问出了口:“夏萱她……”
“她做错了一件事情,认识了错误,接受了惩罚。”
薛意看着余颖影低头打扫的身影,仿佛不曾有一刻的停顿,仿佛讲述的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是,薛意却无法以“冷血”去定位她,因为——
那是只有伤心才表现出的无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