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落雪之后】 L4【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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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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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冬天,雪下的好频繁。
看不到前方,看不清脸。
那个带着眼镜,穿着白色褂子的中年男人,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面孔,穿着制服,脸颊印着微笑的女孩,还有那个拥有细密长发,美艳严肃的脸…不,她是长发的,为什么变成了如此凌乱不堪的短发……
不,不对……
“为什么死的是他们?!而不是…”
那流满泪痕的脸扭曲的朝自己怒吼着,那声音像似穿透一切的光线,照的男孩浑身发疼……
“妈,妈…求求你……不…我不是故意的…”
……
“求求你…对不起…不要…不要走……”
……
“没事了,乖,没事了…”曲灵轻轻拿起男孩紧抓床单的手,握在手心,弯起食指轻轻抹上男孩的眼角,安抚着,心紧紧的抽痛。
直到男孩紧皱的眉宇渐渐松开…
曲灵静静看着手里那双苍白的手,被仔细包扎过的掌心慢慢渗出点点红色。难过的哽咽着“尧,尧你要坚强点……”
曲灵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知道,从那两个人事故之后,景蔓阿姨就再也没有和初尧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过初尧一眼,就连现在自己的儿子高烧未退躺在医院,景蔓阿姨也没有来过一次,甚至不知所踪,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从初尧多多少少的梦魇中可以知道的就只有似乎和景蔓阿姨发生了不愉快,但是到底是怎样的不愉快才能让男孩处于这样的地步…她迷茫了。
初尧醒来的那个早晨,除了目光呆滞,被持续的高烧晕红的脸颊,什么话都没有说。与平时满天挂着微笑的脸如此的不相称。似乎没有疼痛,没有埋怨,连让其他人放心的解释也没有。
住院期间,与自己一样跟学校请假的同学甚至老师和邻居也都来看望,但是都束手无策。几次劝解和安慰之后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只能拿着慰问的东西怜爱惋惜的旁观。
性子暴躁的曲灵不管是用软的硬的,就算吼得也完全得不到任何回答。换来的只是偶尔初尧还粘着医用纱布的手握一握女孩的手,然后僵硬的笑笑。
可每次,那样的笑,只会让曲灵放声大哭。
初尧明白,女孩心疼自己,心疼到恨不得替自己去痛。
只是,曲灵啊,让我再静静的待一会儿,我还想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好好的补偿母亲,才能踏着父亲走过的路,接过他未完成的心愿。
我只是需要些时间,多些时间来整理这该死的生日。
直到,一天傍晚,刚刚吃过曲灵奶奶带来的煮饺子,初尧躺在病床上闭眼休息。
曲灵拉着奶奶走到走廊的拐角,小声的询问“奶,关于医疗收费单子你都藏好了,别给尧看到。”
“放心吧”依然满头黑发的老人拍了拍衣服的里兜,表情哀伤,“尧尧今天还是没有吃多少啊,半夜要是饿了你可得细心着点啊…你也多注意身体,没事儿陪尧尧聊聊天,别让他瞎寻思。”
女孩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好好陪着他聊天,只是现在的初尧像裹在瓶子里的气球,眼看着慢慢接近爆掉崩溃的边缘,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拧开盖子的突破口。
看到自己孙女叹气,老人有点跟着无力,毕竟是看着初尧长大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也跟挤了苦瓜汁一样,难过不已。
“奶,”女孩抓起老人的手,“景阿姨有消息吗?”
“那个……这……”老人明显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有些难开口。
“有消息了?”女孩一个激灵。
“有是有……”老人依然支支吾吾。
女孩高兴的拉着奶奶,激动道“我就知道,景阿姨绝对不会那么狠心的,怎么样,说什么了?她什么时候来接尧?”
老人被孙女拽着手左右摇晃,“额…不是的,没有看到,也不是…就是说……”
曲灵期待的脸慢慢退散,紧张着神经“奶!你倒是说啊!”
老人终于安奈不住,声音有些激动和不忍:“你,你景阿姨根本就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听说,听说是走了,离开了!她根本不会回来接尧尧了……你看看你这孩子,逼人的劲儿跟你爸一个…熊样…”
老人原本激动的声音慢慢的随着曲灵的表情低了下去,然后看到孙女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后面……
明显瘦下来的脸颊还挂着茫然若失,披着件单衣的男孩单手扶墙望着立在原地的两个人。
“尧…尧尧,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出来了,别再严重了。”老人有些慌张的拉紧男孩披着的衣服。
曲灵微瞪双眼看着初尧,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和慌张,等待着男孩开口询问或者埋怨。可发出的声音依然乱七八糟,“那个…尧啊…你,你怎么起来了?”
可找借口的话语终究在男孩的直视下完结:“你,你都听到了…”
陈述句。
“刚才水喝多了,我想去个厕所。”初尧出乎意料的平静,然后拍拍曲奶奶的手,“进屋去吧,外面凉。”
……
曲灵惊愕的看着这样平静从她面前慢慢走过,去往洗手间方向的男孩。女孩攥紧拳头,声音真挚,“其实,其实都是听说的,并不代表,并不代表景阿姨……她……”
男孩突然感觉猛然的一个踉跄,身后有温热的身躯紧紧抱着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我,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初尧感受着身后颤抖的身体,明明比自己小一岁,比自己矮了几厘米的女孩,却给予自己如此大的力量。
冰冷的双手握上女孩围绕在自己胸前的手,男孩轻拍。
“灵,不哭了,不哭了啊…”
本来只是抽噎的女孩瞬间仰头大哭,鼻涕眼泪弄花了小脸,站在身后的老人也掖着眼角,寂静的傍晚,在充满了消毒水的走廊间,初尧咬着牙根,如此纤细的肩膀,还是手不能提的年纪,却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祈祷着。
上帝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请看看我背后的女孩,
这个将我看作家人的存在,这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灵魂,
她如此的善良美好,所以啊,我愿用我一生的幸福换她永远康健。
……
时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两年多的片段一页一页覆盖了过往。让人明白了,回忆再美好,回想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没那么心动回味。
而痛苦的记忆,哭泣难过的多了,也淡化了它带给人们的绝望。
两年前初尧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上了圣元高中公费,并且申办了奖学金。
对于很多人来讲,奖学金这三个字也许需要背负很多的东西,因为每次考试要占据全校的前五,否则就没有资格得到奖学金。
然而,对于初尧,却没有那么沉重,至少在他而言,保持优秀,再自然不过。就算比别人多花几倍的时间,也是应该的。
圣元,在欧奈斯国的北方,与同在南方的御迪亚学院有着相同的名望。
一样资深的教学和师资,一样庞大的后援和建筑,一样的小学到大学连读的学院。唯一不同的是,御迪亚是为有钱人搭建的台阶,是锦上添花的通行证。
而圣元是雪中送炭,只要才能,不问其他。
高三开学之前,初尧依然惯例来到墓园,两年的高中生活已经让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依稀记得,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天,当时还15岁的初尧带着已经3岁的糖,也是提着一样的糯米糕和茶来到墓园,而如今,男孩已经17岁,不会再抱着墓碑一呆就是半天,任由陪伴自己的糖在寒风中发抖。
在偏寒的殴奈斯,八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寒意,很少有人来扫墓,就算有也是匆匆而走,父亲的和姐姐的墓碑前也少了很多祭品,每每忌日前后,总是堆满了糕点和鲜花,还有姐姐墓碑前的那大朵向日葵。大多是父亲在美国的学生和认识的朋友来看望看望。
满是墓碑的庄园里,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一块围布上,摊开双手倒着已经凉掉的茶水,细密的发遮住眉毛,没有镜框的眼镜后面依然是那双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瞳。
“爸,姐,还好吗?”
伴随着初秋午后的安宁,男孩微笑着谈说。手抚摸着半眯着眼睛曲卷在一旁的糖。
经常跟着初尧来这里的它早已经不会对这里生疏。慵懒的狗狗伏在主人身边发出舒服的鼻声,有模有样的倾听着…
他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除了坚强的挂着微笑和优异的成绩他还无以为报。
“啊,对了,爸你看…”男孩翻弄书包,片刻后拿出一本厚厚的标有专业名词的医学用书,“我前几日啊,在图书馆借到了这本书…”
然后男孩满足的笑,轻柔的声线带着雀跃和兴奋。
早在医院的那一晚,男孩的决心就已经确立。
是的,他要拾起父亲落下的背包,就算再重,爬也要爬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