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缘起缘灭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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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蓝是一个沦落在风尘中的孩子。在姓李统治的朝代里,他一出生似乎就注定是要吃那碗饭的人。楼里的老鸨说了,打第一眼见这孩子,心头就喜爱的不得了。你瞧他,大寒天站在腊梅树下,白白净净、清清秀秀,昂着小脸,安安静静地独笑,仿佛就是这圣洁的梅花所孕育的孩子。那时他不到四岁。
爱笑的孩子都是懂事惜福的孩子,白蓝日后定是楼里屹立不倒的头牌。老鸨说起白蓝总是掩不住嘴地笑,心里暗自为自己识人的眼光沾沾自喜。终于,老鸨未能等到白蓝年满十六岁,便急不可耐地把他推入红尘。
离白蓝满十六岁,还有数月。不过也不差这数月,风尘之地,一往而不归。但有些命却是注定的。是夜,白蓝浅笑着站在如狼似虎的目光下,静静地,漂亮地。瘦长地身躯清秀挺拔。他不悲伤,也不喜悦。白蓝无所谓这一生在楼里消逝,亦无所谓陪伴老去的是形形色色的客人。白蓝只道自己离不开那一树腊梅。只是十年过去,他已经不再去想那人会归不归来。何时带他回家。
他目光淡淡地,气息静静地,他含笑,一如他站在腊梅树下微笑一般,仿佛什么都不期待,但他其实一直都在等待。只是说好要来接他归去的人,又在哪里?
白蓝的笑安静并且漂亮,几乎每一双触碰到这一笑靥的眼睛,心中便暗地的痕痒,急切地想要摘取,放在身下蹂躏,想要看这张笑靥下更多的表情。老鸨看到底下客人的反应,眼睛眯起。果然没人躲得过那样的笑容。老鸨愉快地在心中的把银算盘打得噼啪响。
那自然而发的笑颜,仿佛水中的涟漪,只有澄澈,没有其他,那里不含一丝杂质,不含多余的情绪,却最让人怜惜。
白蓝没有去思考,现在或者未来,更不会去猜想自己是否会爱上一个人。所以他始终笑的干净安静。
怎料一见钟情,此生不知悔怨。
十二个青涩的年华耗在楼里,然后把两年的青春陪在相思中,度过人生中两年从未有过的幸福时光,然后就没有再多的两年,也没有一生。白蓝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所以他相当的惜福。他花十六年长成干净清秀的模样,为了遇见,花两年的时间安静地等待,虔诚地祈祷,然后如愿以偿的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虽然只是短暂的两年。
他以为两年之后还有两年,他以为他这一生会白头偕老了。而以为终究不是肯定。
此生缘起,是前生漫长修来,此生缘灭,怨前生诚心不够。缘起缘灭,命中注定。他不怕死去,不怕尝尽苦痛,不怕刀山火海;他不怕用千年万年去修为、历练,换一次擦肩而过;他不怕千年万年的孤寂,只想换一次回眸;他不怕从相视开始,到相识结束,只怕不来回的纠缠,换不得一生一世的相守。
在老鸨笑的只见牙不见脸的幻声幻影中,白蓝隆重的初夜被高价买下。白蓝为终于离开众人的视线露出花般摇曳的笑容,然后在一片惊叹的吸气声中退回幕后。自此白蓝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从初夜,从一个残忍的拥抱,从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相拥的温度,从晨曦阳光下一张熟睡俊逸的侧脸开始改变。
白蓝没有怨言,甚至忘记了身体的痛,只因在他的身边正躺着一位雍容高贵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张完美无瑕的侧脸,沉睡的容颜带着和煦温暖的气息,就像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白蓝就这样被美好的假象迷惑,被温暖的触觉鼓动,和被突如其来的情动俘虏了身心。
李静渊猛地张开眼睛,眼神锐利。他骂了一声,用手按着跳痛的额头,利索地从柔软宽大的床上起来。光滑的被褥从他的身上溜下来,露出他厚实的背、完美的腰线、修长的腿……白蓝的眼底难掩赞叹倾慕之色,可他所迷恋之人,却气势凛冽地瞪着他。
李静渊有一双墨色的瞳,眼神带着锋利的光芒:“该死,谁让你留在本王的床上过夜的,滚出去。”
他们第一次对话便是这样开始的。
白蓝慌张地低下头,忘了他一贯自若的笑容。眼前呵斥他的人便是三皇子李静渊。白蓝记得自己当时被他一吼,震惊的从床上跌了下来,身体痛的不行,却一声都不敢吭,随手抓了件衣服,连滚带爬的滚出了他的卧室。三皇子那时真的很愤怒。白蓝相信如果他跑慢片刻,他可能就看不到当天的红日。
天使般的脸庞下往往住着恶魔的脾性。
白蓝的初夜。喝醉酒和心情极差的李静渊只是把白蓝这个孩子,当死鱼一样蹂躏。虽然初夜是如此恶劣不堪回首,可除此之外,李静渊留在白蓝心底的却是一片温暖的印象。
白蓝站在大屋门前的腊梅树下静静地微笑。鱼儿打水从他身边经过,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没有打扰他继续陷入回忆的思绪中。
鱼儿从三年前开始跟在白蓝身边,是一个瘦小乖巧的小厮。他见过白蓝灰败的时候,也经历过白蓝辉煌的时日,现在还是他陪伴着白蓝面对这段落魄的时光。他相信这段时光会很快过去,辉煌的时日会再次降临。因为他总能在白蓝身上看到不灭的希望。
他们一同住在一间偌大的屋外带一个小庭院里。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眼下这件屋子真的很大,大的略显空荡和了无生气。屋子里有三个隔间,用阔气雕栏的弧形屏隔开。最里头是一张大床,往外是主卧,简单的放着衣橱梳妆台和桌椅,再往外便是厅。厅很大,很空洞,仅仅放着数张椅子和一张饭桌。会住在这间大屋是公认被三皇子厌弃的娈童。
白蓝刚进王府时就是住在这里。四年过去他又住回来这里。隔壁后院与大屋庭院相通,屋檐契阔,装潢精美,套间层叠,住在后院里的才是有机会受宠的公子。
公子不过是叫的好听点的称呼而已。这些男孩由此至终只是三皇子养在府上的娈童,半年换一批,半年轮一届。白蓝来时,大屋早先还住着另外两个漂亮的孩子。白蓝和他们相处,半年换一批,他们中走了一人,而后半年最后一人也走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走。大屋剩下他一个人,就再也没有被丢进其他的人。鱼儿是他拼死救下的奴才。鱼儿不是娈童。
虽然大屋里的人都走了,但他有了鱼儿,鱼儿无怨无求的陪着他渡过了艰苦的一年。白蓝没有悲伤。他安静地守候。他笑容依旧,兀自相信着,这一次,他一定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半年换一届,他守了四个半年,终于是轮到他。
三皇子李静渊是一个桀骜自满的人,是天妒之才,他生来就带着紫薇的天象,天生就是要让人嫉妒、畏惧。李静渊的存在一直为太子党忌讳。李静渊狂傲不羁,但出了名好男色。众所周知,临渊府里的娈童,半年换一批,半年轮一届。临渊府的府上从来都不乏男色,而且半年更换一批,但李静渊身边却永远只有一个独宠的男倌,最多半年止。
如果讨得李静渊青睐,半年内你便是桀骜的三皇子身边独一无二的宠儿。享受极尽的温柔和奢华的生活。三皇子的温柔为何物?那是可以让人沉溺在其中忘乎一切的迷药。就算拼得头破血流,也想尝一次,纵使有限期只有半年!而谁又能长久拥有?这是一场较量!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沉默的少年竟然能得到三皇子的青睐,更没有想到,他成为了唯一打破三皇子半年一届宠儿的男倌!
白蓝硬生生的占据了李静渊两年,四个半年便被传说的神乎其神。那时多少人以为三皇子已经堕入情网,心有戚戚的舆论临渊府半年轮一届的规律将要废除,不复存在!但只有李静渊心里知道,白蓝的笑容就像天上的云朵,纯白美好,却随风飘荡,似乎总有一天会消失在他的晴空中。
白蓝当然希望幸福常驻。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美好的愿景在他的心底慢慢发芽。只是,他的传说也只是短短的两年。短暂幸福的两年,白蓝又重新回到大屋。
李静渊的身边有了棠,一个蕴藏着火焰般活力和炽热感情的孩子。年轻富盛。十六岁,跟他刚来一样的年纪。而他已经老去,他二十了。棠,可巧玲珑。像猫儿一般可爱的模样,可以轻易的被抱在怀里,放在腿上。与他反差之大。他十六岁比棠要高一个头,他十八岁的时候又长高了,他与渊站在一起时只差半个头。渊的身高将近六尺,可想而知,作为一个男倌白蓝长得过于高大了。
棠是太子从国外寻来送给渊的美人,棠一来就深受渊的喜欢。很快,棠在临渊府将迎来第一个半年之际。
临渊府是李静渊擅自脱离皇上的禁锢自己在皇宫外建的住处。
白蓝突然记起自己缘何会被临渊府收进来。
缘由是渊和一位大人打赌输了,无奈出高价把他买下的。白蓝算是渊当日受辱的标志。也难怪那一夜,那般的粗暴,残忍。没有语言,没有欢愉,没有一丝甜蜜的回忆,唯有清晨匆匆的一瞥,难忘的一眼。
“公子,是时辰到前面去吃饭了。”鱼儿最后还是在身后打断白蓝的思绪。公子太喜欢站在腊梅树下昂望着天空发呆了。公子可以抱着一杯热茶一站就是一个下午,水凉了喝进肚子里,或者浇在腊梅树下。其实这棵树到底是不是腊梅,还待考证。它是公子进府之后在一个奴才手上买过来的,当时还是一颗小树苗,长到如今还是很稚嫩,叶子也不多。
公子最喜欢腊梅。公子一定在想冬天寒夜,会不会开出纯白温暖的梅花。
“好的。”白蓝回过神,笑着回应鱼儿。临渊府会不定时的在大堂安排所有人男倌一同用晚餐。不管是谁,只要参加,届时便可一睹三皇子的风采,难保有机会得三皇子青睐,虽然被宠幸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三皇子的宠总是唯一的,被尊称为公子,高高的坐在三皇子的身边。而其他人都成摆设,只有瞻仰的份。
就算是这样,白蓝从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有可能看见渊的机会。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一次都没有缺席过。从最后一排最遥远的角落处遥望,哪怕只是看到一个在火光中的影子。
今晚他又坐在四年前坐的位置。前不久他还是坐在渊身边的那个。现在换了一个可巧的男孩,那身红衣衬得他的肤色像蜜桃一样,太美丽。渊依旧如青山般的俊朗。一如白蓝记忆中的模样。
从渊的身边醒来,也不过是数月前的事。白蓝清晰的记得渊的睡颜,完美无瑕的侧脸,沉睡中始终和煦温暖的气息。当渊的双眸缓缓打开,墨色的瞳犹如一弯深潭,温柔和爱意会从中如泉水般满溢出来。
白蓝总是一次一次的沉溺在他温柔的目光中,一次一次的犹如溺水的人,身心都自愿放弃自救,四肢软成了水,匍匐在他的身上,贪恋着他的气息,眼中忍不住噙满了泪花。
如果能被这双眼睛一再注视,此生还有什么所求呢?
白蓝实在很怀念那两年的每个日夜,怀念每一个清晨。明明一切都还宛如昨日。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三皇子的宠儿,享受极致的温柔,霸道的温柔!如深潭般爱意隽永的瞳,专注的目光!
幸福会来临的,可幸福总是短暂的,不是吗?
但值得的。
白蓝还一如既往的执着。等另一个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