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终之弈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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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正厅,灯火通明。
“香司长,从林场运走的三批木料,分别运送到水族、海巫族和帝都?”帝都来的特使力裴嗜迦,待香逸雪到场后开卷发问,严肃道:“按贵司签订的契约,当中一批货走陆路,由马队运送海巫族;余下两批则走水路,商船送往水族和帝都。”
香逸雪颔首道:“大人摸得清楚,当初确实这样协定!”
力裴嗜迦听出弦外之音,开门见山道:“也就是说,有所更改!”
香逸雪若无其事道:“我听手下回报过,确实有些变故,但已妥善解决!”
力裴嗜迦皱眉道:“什么变故?”
香逸雪淡淡道:“不甚清楚!”
力裴嗜迦目光如炬,简洁明了道:“香司长可知事情严重?你若在此说不清楚,便要请你随我同归!”
香逸雪不急不慌,心中似有应对,笑道:“力裴大人莫急,一般情况我只问结果,但此事牵扯要案,来龙去脉自当捋清,所以我邀来三位经办者,让他们把情况向大人说明!”
对方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力裴嗜迦甚为不悦,但又按耐脾气示意带人,待看到随后进来的三人,诧异道:“诸位……”
来者竟是水族族长之女丝梨、海巫贵族北慈和帝都的薇爵。
深夜被人邀请过来,三位贵客自是诧异,只说为了木料之事,进厅仍是一头雾水。
力裴嗜迦目光回到香逸雪身上,略带奚落道:“香司长好大面子,竟请来三位贵客,但真是清白无罪,又何必急招援手?!”
香逸雪辩解道:“哎,力裴大人有所不知,三批木料为其所订,但因主顾心存疑虑,所以临时改了主意,亲上龙城提货运走!”
“此为重签之契书,按律同一批货改签,税银若是小于此前,就按原先金额计算……”香逸雪冲冷羡打眼色,一卷契约递到桌上,上边盖着税官信印,笑吟吟道:“所以税官按照惯例,契约加了背书,无需重复备案!”
“我的宅子要建新楼,香司长又是几番上门,央我买下这批木料……”薇爵亦如传闻中那般,快嘴口舌毫无城府道:“真没想到龙城如此贫瘠,连间像样的客房都没有,吃得也如猪食一般,下回打死我也不来!”
香逸雪故作哀叹,语气戏谑道:“爵爷这般说让人伤心,司里为了巴结上您,木料以拿来的价格转手,一个子都没赚您的,还替您安排最好的院子和厨子!”
“本爵也明白,你算尽力了!”薇爵翘起下巴,信口吹嘘道:“待本爵回帝都后,帮你和夫人缓颊,夫人最近身体有恙,温泉山庄停止欢宴,除我她谁都不想见!”
夫人遭劫失踪多日,将军正在秘密搜救,温泉山庄自然停宴。
香逸雪忍笑道:“多谢爵爷!”
“我总算看明白了,不赚差价的买卖,香司长还真是老实,一个子都没多赚!”北慈讽刺过香逸雪,又瞅着力裴嗜迦,叹道:“连特使大人都惊动了,这下子不知是赚还是赔!”
香逸雪笑道:“当初提醒过诸位,恐有未知的风险!”
丝梨插言道:“交货那日大哥哥说过,天下没有白捡的馅饼!”
“哎,我最怕遇上麻烦,却又总是遇到麻烦!”身为真正的货主,北慈递上押运票据,对力裴嗜迦无奈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要我随你回帝都吗?”
“真出问题?”薇爵瞪圆了眼睛,情急之下脱口道:“谁竟然这么大胆?连王宫的木料都敢动?!”
丝梨奇怪道:“不是您买了要建新宅吗?还给我们看了您绘的图,怎么又成王宫的木料?”
薇爵尴尬掩饰道:“宫里正在搭建鸟廊,大总管说正缺金丝楠木,非要我把这批木料让他!”
香逸雪笑道:“爵爷誉满帝都,囊宝多不胜数,连王宫采买不足,都要来求您割爱!”
“为王殿贡献心力,也是本爵的荣幸!”薇爵借坡下驴,又忍不住吹嘘道:“为了这批金丝楠木,大总管央求很久,又抬出王来压人,你们说我能不答应吗?!”
北慈冲着力裴嗜迦微笑,悠悠道:“看得出,连力裴大人都来了,王是有多想要我们手上的木料呀!”
“看来诸位还不知情,三批货当中的两批,并没运往海巫族和帝都,而是往东海岸的不夜城。船上运的不仅仅木料,还有被强掳来的流民,大部分都是林场的役工,两船共计一百二十人,充当奴隶黑市交易。”力裴嗜迦严肃眼神,扫了一下三位雇主,沉声道:“三位既然是货主,请移驾随我回去,得罪了!”
左苑主屋,灯影映壁。
香逸雪端着茶杯,吃吃笑道:“一个奴隶五十金,一船能赚三千金,我族盛产流民,这下要发财了!”
银兰皱眉道:“特使带走了丝梨,你不怕丝喀族长怪罪?!若非你牵线搭桥,她怎会卷入此事?!”
香逸雪笑道:“丝梨哪懂族中买卖,还不是她爹的意思?!”
银兰好奇道:“你早察觉?”
“渴死我了,特使没问几句,跟玉师叔赔罪半天,还不都是拜你所赐!”香逸雪递去空杯,示意银兰斟茶,耐心解释道:“木料买卖刨去本钱,得利两层就算赚了,象这种翻倍赚的买卖,真要多留一个心眼。”
银兰道:“师叔消气了?”
香逸雪头疼道:“拜托,别再挑衅师叔,你若实在无聊,拿小冷羡去试剑,我一点都不反对!”
银兰道:“……”
“生意如何谈过才知,毕竟利益比较丰厚,司里不想放弃机会,就约老板龙城详谈,但老板却推托不来,主动上门也不见人,只有几名管事招待,对谈买卖并不急切,不似正经生意人……”香逸雪饮了一口,又险些喷出,起身惊呼道:“这种难入喉的茶,难道是……”
银兰道:“黄花郎!”
香逸雪欲哭无泪,就听银兰悠闲道:“这里也有不少,来时采了一些,这会子晒干了,正好拿来泡茶!”
香逸雪满脸嫌弃,起身似欲泼掉,抱怨道:“我不爱!”
银兰眯起眼睛,捏着自己掌心,淡淡道:“是么?”
“我不爱站着饮茶,黄花郎的味道,也没那么难……入喉。”香逸雪见势不妙,乖乖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我让沛元打探底细,却查不出什么情况,镇官对其三缄其口,周边村民更是警惕,见沛元在村头打听,几个男人便围了上来,问沛元打哪来干什么,幸亏沛元圆滑机灵,见势不对抽身即退。几个男人跟在后边,一直看他离开山坳,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银兰皱眉道:“连村民都被收买了?!”
香逸雪道:“镇官早被收买,村民亦为耳目,再加上这伙凶徒,方原百里都被控制,让被擒者欲逃无路!”
银兰义愤填膺道:“罪无可恕,后来呢?”
香逸雪道:“我又派人多方了解,这家林场背景复杂,但最令我好奇的是,他们为何主动上门,开出低价诱我上钩?!为此,我与林狐狸暗中碰头,既然对方端来诱饵,那我何不将计就计,暗处易手借花献佛,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银兰吃惊道:“你故意拖人下水?!”
香逸雪失笑道:“别讲得这么难听,我找得都是大人物,想吞也得掂量看看,小心噎死!”
银兰皱眉道:“也罢,这伙林场恶徒作恶多端,活该遇到你们这样的奸宄之人!”
香逸雪哭笑不得道:“这算称赞?!”
银兰板脸道:“我警告你,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准算计将军和义父!”
香逸雪憋笑道:“没事,还有蓝琪和苏薄,他们就够我算计了!”
银兰愠怒道:“又拿他俩来打趣,你就比别人聪明吗?!”
香逸雪失笑道:“好好好,愚民错了,诚心道歉,剑师大人别计较了!”
银兰捏拳道:“戏弄我,讨打!”
“这样……”香逸雪抢先一步,从背后搂他的腰,一手扣他的双腕,得意道:“打不着了!”
“耍无赖,有出息!”银兰被他气乐,挣动几下道:“有本事放开我,我倒是想领教一下,紫鸢剑客的厉害!”
香逸雪笑道:“别欺负老弱病残,明明知道我被废武!”
银兰挑眉道:“你不是恢复两层?我自封九层功力,这样公平了吧!”
“哈,自封九层还挑战我,你是想故意认输吧?!”香逸雪吃吃笑着,抽掉他的腰束,又将他抱上了床,边做边调笑道:“这些年你学聪明了,知道何时半推半就,束手就擒倒也不坏!”
银兰被他揉捏一通,身子虽是十分受用,心头还有几分薄怒,又想以前林林总总,讥诮道:“你也就这上头厉害!”
“这下头……”香逸雪一个挺身,纵马入原快意驰骋,笑道:“更厉害!”
“恬不知耻!”银兰微微涔汗,忍住呻*吟之意,喘息道:“我当初真是瞎眼,跟你个浪荡子……”
“嘴硬,明明受用,还不肯承认!”香逸雪故意使坏,枪头杵着要害,细细碎碎碾磨,吃吃笑道:“憋好,别出声,看你能忍到几时!”
银兰:“……”
晨曦朝露,暖风叶笛,香逸雪晃动秋千,似已融入兰草庭院,吹着往日熟悉小调,一股惬意周身流淌。
背后传来窸窣脚步,银兰拿着瓷瓶过来,一直等到笛声停了,才又皱眉抱怨道:“沉疴未愈还放纵,不作死就不安生,你何时才能长大,不用我跟你操心?!”
昨夜几番云雨,直到精疲力竭,丝毫不顾疾疴!
“谁让你憋着,一直不出声……”香逸雪丢了叶子,将他拉到身边,戏谑道:“我没见你喊停,只好不辞辛劳!”
银兰羞恼道:“你,够了!”
香逸雪哈哈一笑,目光瞅着瓷瓶,问道:“这就是小冷羡在赌坊赢的琼花冰露?!”
“我早已问过唐老板,一个输光钱的剑客,拿它换了五十金币,但后来不知所踪,怕已遭人毒手!”银兰递上瓷瓶,瞅着他的表情,自欺欺人道:“也许,并非真是琼花冰露,但它确实能治沉疴,你这段时间的好转,也是仰赖它的功效。”
琼花冰露出自中原,被万剑之城强夺之后,现誉为剑城十宝之一,又岂会轻易落入旁人之手?!
香逸雪拔掉瓶塞轻嗅,世间罕有独特冷香,琼花冰露确认无疑,揭破道:“她,来了!”
银兰愕然,半晌才道:“谁……”
“虽说赠药并非好意,但我也不屑占便宜,就当是生死有命吧!”瓷瓶搁在一旁,香逸雪拍他肩头,寻常语气道:“待事情了结,将它还给主人!”
银兰变色道:“你还要留情?”
香逸雪淡淡道:“只是留手!”
银兰皱眉道:“有差别吗?”
墙外传来脚步,细碎又急促,静中听得分明。
“司里又派人来,东海岸的行情,闹得翻天覆地,搅得人不得安生!”香逸雪不欲耽搁,迈步却是手腕被扣,当下宽慰道:“别担心,她是要我生不如死,并不是真要送我去死,否则无需假借唐焰之手,送来琼花冰露为我续命!”
银兰目光死死锁住他,语气更是不容转圜,沉声道:“让我去!”
香逸雪温和道:“江湖规矩,你当知晓!”
银兰冷锐道:“难道你要我听凭她对你为所欲为!”
“那也要看她多大能耐,我是不会束手就擒!”香逸雪瞟眼廊下,笑着告饶道:“雁忌来了,你先放手,给人看了笑话……”
雁忌从廊下走过来,敏锐察觉气氛不对,站在一旁瞅着俩人。
银兰坚决不放,脾气执拗道:“我不在乎!”
“你真是……”香逸雪无奈一笑,眼神溢出宠溺,柔声道:“我发誓不会输她,活着带你离开龙城!”
银兰冷脸道:“不够!”
香逸雪笑道:“找个山坳重建兰谷,弃刀葬剑远离江湖!”
银兰仍未松手。
“师兄,别贪心,先收下这些吧!”香逸雪目光温柔,拍拍银兰的手背,似在宽慰道:“太过长远的事,即便有心承诺,也不一定能做到,我也不想一再辜负,有时不是天不作美,而是我们期许太多!”
银兰沉默片刻,目光凝视着他,松手道:“你知道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香逸雪却是懂他意思,这回定要生死同路,当下回他一句知道,便随雁忌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