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兰之都  第十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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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雷轰顶似,对方的话耳边回响:“有人可是出了高价,要我们在您的成亲之日,为您送上一份特殊贺礼……他是您的故交……”
    每一个字都在撞击耳鼓,让银兰几乎难以置信,但又清清楚楚看到那人,静静站着冷眼旁观,嘴角勾着恶毒冷笑。
    银兰的心如坠冰窟,如果不是被人下药,此刻一定浑身战栗,原来他就是那所谓的故人,这就是他花费重金、要他终生难忘的贺礼!
    熟悉容颜再映眼帘,竟是如此陌生丑陋,好似恶鬼催命一般。
    那尊始终刻不出面目的木偶,只因从未看清他丑陋面目,而他此刻的龌龊行径,更是令人发指!
    枉费他多年的爱恋,枉费他多年的眷顾,枉费他多年的心心念念!
    排山倒海的思绪过後,是心如死灰的醒悟,此时的银兰相当冷静,一缕情丝彻底斩断,心如明镜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一丝庆幸。死前看清那人的真面目,纠缠多年的感情终于可以放下!
    银兰眼中浮现讥色,以前怎会爱上这种人,怎会为他误了这么多年?!
    若说此刻还有什么遗憾,那是今生无以报答将军。将军痴恋他这么多年,受他不少冷眼和闭门羹,却始终守候身边。此情无以为报,愿来生结草衔环!
    从狱卒口中得知今日银兰大喜,香逸雪也是算准龙城会来祝贺,才花费功夫制作狼烟和天启。
    谁料天启还未放出去,香逸雪倒是看到剑师,穿着华丽高贵的礼袍,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只是神态高傲不屈,用不屑一顾眼神看他,冷汀汀一句:“是你!”
    这是说话的时机吗?惹来这群豺狼警惕,更不容易偷袭得手!
    香逸雪些微一愣避开目光,垂下的眼帘瞳孔收缩,今夜怕是又要造杀了,但这幅神态落到银兰眼里,却是心虚回避不敢面对。
    昔日在抱月楼,银兰还恨说做鬼不放过他,如今连这股恨都没了,只剩下满心鄙夷厌恶,做鬼也不想再见到他。
    独眼龙听不懂中原话,还以为自己没听清,便捏起银兰的下巴,狐疑道:“美人,你说啥?”
    银兰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厌恶表情,不屑开口。
    既不求饶,也不哭闹,甚至连恐惧都没有,高傲得让人觉得,就算占有他的肉体,也无法占有他的灵魂。
    衣衫可以任由撕扯,但气质却是难以触及。
    虽然银兰静静听任凌辱,可那种无法触及的高度,抹灭不了的尊贵典雅,还是深深刺痛了施暴者的心。
    银兰冷傲惹怒在场暴徒,独眼龙已经不再废话,扯开自己的衣服裤子,迫不及待俯身上前。
    一旁,香逸雪也有了动作,从前往后清除敌人。这几只发情的疯狗,眼睛只顾盯着银兰,竟没察觉杀机已临。
    在泉锡惊恐的眼神中,香逸雪扳断狗癫脖子;在狗癫尸体落地之前,又捂住屠夫的嘴巴,用一把剔骨牛刀,反手割断屠夫咽喉。
    牛刀,是香逸雪从厨房旮旯里捡到的,既然不准他出山庄,那他趁机把山庄逛了个遍,顺便收集有用东西。
    一张床能容纳的人有限,独眼龙率先扑了上去,别人只能等他尽兴之后。臭虫和瘸子早就推推搡搡,在争抢床边第二的位置。
    最终,瘸子被臭虫一脚踹开,快跌倒时被人扶了一把,转头对上香逸雪的冷森眼神。
    牛刀刺进心脏,瞬间又拔出来,瘸子还没等反应过来,牛刀就在空中划过,狠厉地掷向独眼龙。
    瘸子看不到结局,刀拔出时,心脏停止跳动。
    牛刀出手的角度和力道不对,但香逸雪没法再拖延,银兰的衣衫已被扯开,再等就要出事了!
    以师兄的孤傲性子,不死也要疯掉了。
    於此同时,香逸雪扑向臭虫,贴着臭虫的后背,手臂勒住臭虫脖子。
    臭虫拼命挣扎著,双脚猛地蹬到床框。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香逸雪失去平衡,二人同摔地上。
    臭虫疯狂垂死挣扎,不断扭动身体,试图摆脱钳制。香逸雪额头冒着汗,迅速流逝的体力,让他在对付臭虫时,已经感到力不从心。
    泉锡忽然一声惊呼,香逸雪抬眼见他一脸惊恐,竟是独眼龙举刀刺来。
    那一刀扎在后背,阻止他的侵犯行为,但却没能要了他的命。
    独眼龙是在剧痛中才发现,屠夫、瘸子、狗癫已经倒下,臭虫更是命在旦夕,伸著舌头翻著白眼,双脚正在地上乱蹬。
    独眼龙怒吼一声,凭著一股子牛劲,忍痛拔出牛刀,开始反扑敌人。
    香逸雪就地一滚,独眼龙一刀落空,跟着又刺去第二刀,但这一刀却扎到臭虫,跟着就闻到腥臭的脓血。
    独眼龙帮了倒忙,非但没能救臭虫,一牛刀下去刺穿胸肺。
    独眼龙想拔出牛刀,但已被香逸雪扑倒,拳脚手臂相互牵制,已无任何搏斗技巧,只能单纯比拼力气。
    最终,独眼龙力胜一筹,骑在香逸雪的身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危急关头,一张凳子狠砸独眼龙的脑门,泉锡站在身後,虽然手脚发颤,脸色倒是相当镇定。
    脑部遭到重击,独眼龙发愣当中,手底力量一松。香逸雪喘著气儿,手摸到尸上刀柄。
    下一秒,刀在敌人脖子边,划了个漂亮弧形。
    独眼龙蓦然瞪眼,颈脉割断,鲜血四溅,身子慢慢倒下,手还掐著对方脖子。香逸雪躺在地上喘息,泉锡帮他把独眼龙的手掰开,用尽力气才把他拽起来。
    眨眼间五条人命,香逸雪看着手上鲜血略微失神,便打起精神安慰惊慌失措的泉锡,跟着来到床边查看银兰的状况。
    银兰此刻十分狼狈,衣衫不整胸膛裸露,身中迷药动弹不得,香逸雪出手再迟一步,他的清白也不保了。
    此前纵有千般怨,但真真见到银兰,都化成一声轻叹。柔情似水开闸,想自己卸下重担,香逸雪就只是香逸雪,莫说是关进死牢,便是要命也无怨。
    “兰,没事了!”香逸雪不忍他受了委屈,悉心帮他拢起衣袍,亦如当年那般安慰道:“我就在你身边,没人能伤害你!”
    银兰目光落到他脸上,脸上写满鄙夷厌恶,讥讽道:“煞费苦心送上这份厚礼,又当着我的面杀掉这些人,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香逸雪愕然,不明所以道:“什么厚礼?!”
    银兰冷笑道:“不是你找人来侮辱我,现在又要装好人吗?!上回是找南老板陪你做戏,这次你又想唱哪一出?!”
    香逸雪闻言失笑心却在隐隐作痛,为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想自己千辛万苦一路熬来,竟只换来他的鄙夷和厌弃,心头失望却是无以言表,此番又听他提起过往,想他还记得那些旧怨,黯然道:“南老板的事我不否认,我当时是想逼你离开,香世山庄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但你说我找人害你,我又为何要如此?!”
    银兰瞟了一眼他的衣衫,与几具尸体相同款式,冷笑道:“那你为何在此?”
    香逸雪皱眉道:“有人专找罪囚做事,而我碰巧被他们选上,我也不知他们想坑害的人是你!”
    银兰狐疑道:“罪囚?”
    这人何时沦落到与人渣为伍?!即便银兰相信他的话,也断难接受他现下行径。
    想他以前也是一掷千金、风雅如斯的贵公子,如今竟落得跟这群卑贱囚徒混在一处,更想不到他为钱啥都肯干,倘若今日被擒的不是自己,那他是不是就无所顾忌,跟那群禽兽一起施暴?!
    香逸雪狐疑道:“你不知?”
    银兰冷笑,一语双关道:“不知!”
    谁能想到风流多情的香公子,如今变成这幅丑陋的嘴脸?!又或者是身在逆境,将潜藏的劣性暴露!
    想他原本是天之宠儿,现在变成人人弃嫌的丑鬼,心里难免失衡扭曲,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冰壶玉尺涅而不渝?!
    香逸雪知道银兰从不撒谎,听他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心中也猜想到八九分,此事若非那位将军所为,便是银兰手下自作主张,而银兰至今并不知情,自己在狱中错怪了他,心中又生出几分柔情,眼神不觉溢出笑意,俯身轻轻抱起银兰,安慰道:“误会一场,讲开便好,但现在……”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黑衣人只给了一个时辰,他必须先把天启升空,然后将银兰和泉锡藏好,在屋内布置陷阱等待敌人到来。他要吸引住敌人的视线,一直支撑到救兵来援。
    鼻息间是银兰身上的香氛,虽与记忆中的淡然不同,但仍是让香逸雪心神微荡,多少年的渴望就在眼前,但得撑过这漫长的一夜!
    “兰,我会带你出去,我们回兰谷生活,我不会再……”
    银兰被他猛地抱起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又听他在耳边如是说,那只手还带着情欲抚摸他的后背,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才是他掳劫自己的目的,自己又成为他眼中的香饽饽,这一切只怕都是他在策划,否则又怎会这么凑巧呢?!
    让这群歹徒出面掳人,然后再杀这些人灭口,王军追查到此失去线索,而他找个隐秘地方囚禁自己,从此沦为他的禁脔……
    香逸雪一时忘情轻抚银兰后背,正想说以后绝不会再辜负他,就听银兰用愠怒又鄙夷的声音冷叱道:“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比满地尸体更让人厌恶!”
    香逸雪身体陡然僵硬,抚摸发丝的手悬在半空,好似彻底石化了一般。
    银兰说完闭上眼睛,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屋内是死一般沈寂,香逸雪瞳孔渐渐收缩,眼中怒火慢慢凝聚,沉声道:“为什么?!”
    一旁,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泉锡,带着满腹疑问的看着他们。他虽听不懂龙族方言,但却认得银发剑师,香逸雪跟他似是旧识,所以才杀人救他。
    香逸雪沉声道:“是因我残废了,还是为那个男人?!”
    银兰在他怀中能觉察到他全身肌肉僵硬,阴测测的声音里藏着嫉妒和愤恨,似乎银兰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招来厄运,冷若冰霜道:“你说呢?!”
    香逸雪冷汀汀道:“你想激怒我?!”
    “还有这个必要吗?我早已看清了你,时至今日只有后悔和厌恶!”银兰永远是最笨的人,不知进退毫无转圜,甚至是带着挑衅,语气轻蔑道:“我此生最懊悔的事便是为不值得的人误了真心待我的人,倘若人生能够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辜负将军深情……”
    这句话说完之后,就听对方骨节作响,胸膛在剧烈起伏,原本就面目狰狞的脸,在极度愤慨的情绪下,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银兰有一种会被他立刻撕碎的错觉,但等了半晌只是渐渐归于静谧,身边人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银兰狐疑的抬起头,就见他宛如石化,空洞眼神瞟着前方,好似遭受莫大打击,那样子似是有些可怜。
    方才的愤怒和嫉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说不出的凄苦,最终也只能默默吞咽下去,告诉自己这是必须承受的因果。
    当日在落梅院辜负银兰多少,如今就用心痛还他多少,这世道终归是公平的,难道只准他辜负银兰,不准银兰辜负他吗?哪有这样霸道的人?!
    “你想回到将军身边,那就只有得罪了……”香逸雪与银兰目光对视,短暂之后又轻轻收回,抬手对银兰后颈一劈,将他劈晕在自己怀中,又将他藏到柜子里边,抚摸他的脸轻声道:“也许,醒来你就能见到他了,但我……一定会努力支撑到天明,支撑到天启为你们带来光明!”
    一盏茶的时间,香逸雪打开那扇天窗,用一个真简单的方法──扯下一块纱缦,结成一条长绳,绳子拴著一只秤砣。
    秤砣是从瘸子身上掉下来的,那是他的随身兵器,牢中曾用它砸死过人。
    香逸雪让泉锡站远点,好似草原套羊,秤砣砸中天窗的插销,不过两下就让天窗打开。
    在泉锡惊讶的目光中,天启穿过天窗继续飞升,好似夜幕中的孤星,为他们带来营救的希望。
    香逸雪坚毅眼神藏着黯然,天启能拯救他们的命运,却改变不了他和银兰的结局,一颗心是如此孤独凄苦……
    时间不多了,香逸雪强打精神整顿东西,秤砣、牛刀和一些小玩意,泉锡站在一旁默默帮忙,帮他毫不留情地破坏家俬!
    桌子翻过来,茶几搁倒,衣架扔在茶几上,隔门倒在衣架上,花瓶砸碎了,碎片用布幔包裹,好端端的屋子被他弄得凌乱不堪,好似一群人在里面过打架。
    那些人的尸体,也被他重新摆放,有些趴在桌子间,有些压在板凳底下,有些仰面朝天躺著,血迹洒了一屋子。
    最后,香逸雪把系着绳索的秤砣,藏在一堆五花八门的家俬中,又让泉锡帮他把一截铜管绑在断腕上,如此便算大功告成了!
    泉锡也藏身柜中,跟银兰挤在一块,香逸雪叮嘱他不管发生何事都别出声,一直等到救兵来援!
    一个时辰快到了,香逸雪抽出牛刀,冷冷扫了一眼,反手刺入自己後背,刺穿肋骨未伤心脏,随后拔出刀子扔在一旁,倒在地上假装尸体。
    很快,大门被人打开,老头子跟几个黑衣人来了,屋内凌乱让他们大惊失色。
    天窗打开,银兰不在床上,地上几具尸体,囚犯也少了一名。
    可能银兰逃走之後,那名囚犯跟著逃走,或者两人结伴逃跑。
    黑衣人蹲在狗癫和屠夫中间,捏著屠夫的下巴,察看他咽喉伤口,回禀道:“一个扭断脖子,还有一个刀子割喉,出手倒是干净利落。”
    另一个黑衣人用脚尖拨著瘸子尸体,道:“这个被人一刀穿心,有招式没有内力,剑师武功还未恢复。”
    老头子站在香逸雪身边,仰头望著天窗,狐疑地道:“饮下一滴千葫花,没有解药无法动弹,难道药的份量出了问题?!”
    香逸雪躺在他脚边,背後伤口一目了然,自然也不用人查验。
    黑衣人道:“怎麽办?”
    事发突然,老头子皱眉道:“一屋狼藉,剑师武功还未恢复,对付几个囚犯就如此凌乱,他跟那名囚犯不会逃远。山庄内外仔细搜查,我不信他们能越过三道防线。”
    老头子匆匆离去,三个黑衣人跟著出去,留了两名黑衣人收拾屋子。
    所谓收拾屋子,其实就是处理尸体,黑衣人找来黑布将尸体卷起来,免得血迹洒得一路都是。
    地窖有处融尸池,里面盛满腐液,把尸体扔进去,只需几天功夫,连牙齿都能融掉。
    独眼龙的脚,卡在柜子和茶几之间,黑衣人用力一拖,尸体出来了。
    柜子茶几轰然倒下,牵动乱七八糟,纠缠一块的帘幕。帘幕又牵引著衣架等一系列东西,到处是吱吱咯咯的断木声响。
    黑衣人起初不以为然,可不知从什麽地方弹出碎片,让他惊觉现场是有心人布下的局。
    他後退一步,挥刀搁开碎片,这些碎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麽杀伤力,但他的同伴就没这麽幸运。
    他的同伴注意力被碎片吸引,谁料背後尸体突然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牛刀插入他的背心。
    同伴闷哼一声,栽倒地上,身子抽搐,很快平静。
    一个连环局,在他惊诧之时,头顶重物落下,夹着呼啸风声。人在遭遇突然袭击,本能都会後退一步,但这一步让他陷入死劫。
    地上帘幕突然卷起,身边家俬一起砸来,就在他意图闪避之时,一片薄如轻纱的纱幔,象河蚌一样将他罩住。
    黑衣人越是用力挥刀,越是不容易摆脱纠缠,他的刀能够砍断桌角,却不能对付这种软柔的东西。
    他不是组织的杀手,他的身份只是杂役,他的武功是组织里面最弱的那种,所以只能做一些销毁尸体擦拭血迹的杂务。
    黑衣人慌乱到极点,手忙脚乱错误百出,香逸雪的牛刀就在此刻出手,不偏不倚扎进对方的咽喉。
    门口传来掌声,老头子站在门外,面带笑容道:“精彩,精彩,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你拍手称赞!”
    三名黑衣人站在身後,眼神锐利神情内敛,表明他们与屋中收拾尸体的黑衣人不同。
    他们才是组织的杀手,当中任何一人,都可以轻而易举杀掉武功尽废的香逸雪。
    香逸雪意在拖延时间,装出一副惋惜神情,叹道:“可惜,还是没骗过你,你是何时看出破绽?”
    “杀这几个家伙,不至于乱成这样,这似乎别有所图,我不愿费神去猜,只好请你自己来告诉我。”老头子走到黑衣人尸体边,挨个逐一察看过去,道:“你也不用觉得可惜,我身後那三个人,你的阵势困不住他们当中任何一个。”
    香逸雪道:“抱歉,我尽力了!”
    桌子、椅子、茶几、长案、衣架、柜子……甚至连纱幔,屋里每样东西都派上杀人用场。
    老头子环视四周,客气道:“该抱歉的人是我,没能提供你更好的东西,我相信若你置身兵器库,这里死的就不止他们俩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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