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番外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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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兰来到紫槐湖畔,凉亭里的丫鬟发现他,楞神片刻匆匆跑了,应是去通知老管家。香逸雪厌烦了他的纠缠,连带着紫槐苑的下人看到他,就跟看到瘟神似避之不及!
银兰加快脚下步伐,想赶在老管家来前找到香逸雪。
清夜说山庄来了贵客,是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妙龄女子,据说她的爹爹是刀界巅峰,万剑之城第一高手风月凝!
这人真是色迷心窍了吗?忘记万剑之城跟师门的血仇了吗?
风月凝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把风月刀杀死无数五岳同盟,师父和掌门就是死在他的手上,事后万剑之城又用华山弟子的性命,逼迫代掌门非沁臣服麾下,这一段前仇旧恨怎能说忘就忘?!
银兰只恨自己武功尽失,无颜自称华山弟子,要不然他的七星剑绝不会放过风月凝,哪怕跟他拼得两败俱伤剑断人亡!
银兰心中愤恨,脚下急急而行,气息也越发喘了,身躯弱得不像话,穿过第二道拱门的时候,衣衫就被虚汗打湿了!
老管家带着两个护院赶来,在拱门口将他拦个正着,当下和颜悦色道:“庄主吩咐,兰公子身子不好,无事不要外出,回落梅院静养为宜!”
这话说得好生虚假,倒似那人多关心他,殊不知中午醒来之时,一宿暴露身无片缕,被子依旧折在床里,那人走时都不知道替他盖上!
昔日披风单薄不能御寒,却因那人亲手为他披上,而令他心内充满温暖,而如今竟连举手之劳都吝啬了……
肺腑涌来一阵逆流,银兰强压下喉管腥甜,却堵得他几乎窒息,原本惨白的脸变成铁青。
南宫郁两只眼睛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次银兰醒来的时间有点早,究竟是药效弱了一点,还是清夜动过手脚?!
风月吟霜来山庄的事瞒不住,南宫郁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好言劝道:“公子脸色不好,让郎中来替公子瞧瞧?”
香逸雪正在花苑招待贵宾,这会子已经接近尾声,就算让银兰闯了进去,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银兰可是出了名的犟脾气,用强的只怕会更坏事,万一回到落梅院想不开了,香逸雪那边他该怎么交代?!
不如就让银兰闯进去,趁势结束这场牡丹花会,让少主早一刻回馨雅阁服下解药!
银兰道:“师弟呢?我要见师弟!”
真真可悲,竟想用师兄弟的关系来表明亲密,但那又能骗得了谁?!整个山庄谁不知道他和庄主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老管家无奈叹道:“兰公子呀,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实话告诉你吧,庄主正陪吟霜小姐在苑内赏着牡丹,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果然是这样……
碧水云天,柳色浓翳。牡丹花前,美人罗裙。一把桃花扇,一双风流眼,吟风颂月抚琴作画,这些都是那人博取芳心的好戏!
银兰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生生抠出血来,如今这场大戏没有他的存在,也没有牡丹公子秦玉珏的存在!
银兰冷了眉眼,恨声道:“紫苑里有牡丹?”
在银兰的记忆里,紫苑只有参天槐树,而且是珍贵的百年紫槐。
那株紫槐的花期要比白槐晚些,城中的白槐开始凋谢,这株紫槐才刚开花,一串串紫色花朵,好似倒挂的豆荚,自层叠绿叶里脱颖而出,散发着甜甜腻腻的香气。
曾经,他还在这株树下与那人放肆欢好,想到此脸色开始发白,甜蜜回忆都成了讽刺,万箭穿心摧折肝肠!
老管家看着银兰,说话不疾不徐,慢条斯理道:“庄主听说吟霜小姐喜好牡丹,就把那株老槐移至别处,苑中全部种上牡丹。这几个月来,庄主花银数千两,四处找寻名贵品种,紫苑早就变成牡丹苑了!”
银兰闻言冷笑,果真都是大手笔,这便是那人口中处境困难的香世山庄,不计代价讨好那戏子,不计代价追杀血教主,不计代价讨好风月吟霜……这一笔笔不菲的数目,用得可都是他赠送给香世山庄的那一份宝藏?!
即便香世山庄家财万贯,也容不得那人这般折腾吧?!
想当初与他隐居兰谷,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还真是委屈了这位阔少!
银兰气从心起,抬腿就往前走,却见护卫挡在面前。
银兰伸手推他,护卫并未动手,只是胸膛一弹,竟将他推倒在地!
银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真是一个丢脸的姿势,看得那新来的侍卫也是愣在当场,只听闻他废了武功,却没想到他弱到这般地步,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推倒了!
银兰挣扎着坐起,浑身骨头好似散架,就看到老管家慌张跑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忙不迭道:“哎呀,这么大力气,要闹出人命了!”
银兰却在心里冷笑,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老管家这幅关心嘴脸,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仔细想想,老管家又怕什么?!
怕出人命吗?银兰也曾是练武之人,看得出那护卫不是有意伤他,只是没料到他竟然如此脆弱!
怕那人责备吗?那人会为他的死感到解脱,并在某日闲暇时想起,但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对那人来说,他们的情爱都过去了,银兰只是他生命中一个过客,随着时间推移会被逐渐淡忘,想紧紧抓住过往不放的也只有银兰一人而已!
怕有人寻仇吗?师傅和掌门都死了,天水山庄也没了,没人注意到尘世间又少一个废人!
南宫郁拍打银兰后背的手法甚佳,活血化瘀疏通筋络,很快让银兰顺过气来,呆滞表情渐渐转圜过来。
南宫郁弯起嘴角,眼中一丝怜悯,叹道“我说公子呀,你这是何苦呢?!”
本来无一事,庸人自扰之!
南宫郁其实很想告诉他,少主从没放弃寻找迦叶红炽鸟的心血,虽然据说此物只有远在西国才能寻到,而他只要牢牢记住这一点便足够了!
但只怕这句话一说,银兰更不肯回华山,少主所做的一切,又全都白费了!
缓过气的银兰推开老管家,不依不饶往前走去,今个不见那人誓不罢休,纵使打断他的腿,他也要爬到那人面前,将那人骂个狗血淋头。
护卫用眼神询问南宫郁,却见南宫郁微微颔首,便都不再阻挡银兰,任他蹒跚着离开湖畔。
紫苑竟成牡丹花海,年轻男女临莅其中,男子俊美飘逸气质非凡,女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俩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光彩夺目,竟让眼前这一苑牡丹都黯然失色了!
用完午膳之后,香逸雪邀请风月吟霜来花苑,看这一苑他费了心力才从洛阳牡丹山庄移栽过来的牡丹!
但等风月吟霜真正走进牡丹苑时,香逸雪却没来由的后悔了,因为风月凝的女儿果如外界所言美得不可方物,这一苑国色天香的牡丹在她的面前,竟似一堆乱七八糟的庸脂俗粉,真真让人看不上眼了!
所以,风月吟霜在赏花的时候,香逸雪就在旁边脉脉含情看着她,直到风月吟霜惊诧他的目光,半是奇怪半是嗔怪道:“为何看着我?!”
香逸雪莞尔一笑,眼眸盛满柔情道:“赏花!”
风月吟霜是江湖儿女,有着江湖儿女的利落爽直,所以香逸雪也不兜圈子,直接表明自己的欣赏,她才是他眼中唯一的牡丹!
倘若换了别的女子,此刻听到他的表白,该脸颊泛起红晕,害羞得低下头去,但风月吟霜听闻,只是眉尖微微挑起,仰起下巴与之对视,用同样的大胆眼神回应他!
适时一阵风吹过,拂动伊人一缕青丝,衬得肌肤吹弹出水,白色绫罗微微飘起,好似仙女谪落凡尘。
香逸雪便在此刻伸手,为她捋平那缕发丝,尔后抚上她的脸庞,轻轻唤道:“吟霜……”
风月吟霜心头微微一动,不露声色却又闪过疑惑,比轻浮动作更让她惊奇的是对方此刻深邃难懂的眼神。
那眼神勾着焚身烈焰,好似地狱之火,又似修罗炼狱,一条铺满鲜花和荆棘的祭血之路!
危险、刺激,却又让人心悸,风月吟霜不由捂着胸口,方才这颗心确实为了眼前绝色男子而加快跳动!
香逸雪已经放手,略带歉意道:“我一时忘情,唐突你了!”
风月吟霜莞尔一笑,落落大方道:“没什么!”
香逸雪望向东方,若有所思道:“赏花吧!”
风月吟霜又是一笑,依言望向眼前牡丹,静静等着接下来的一幕!
片刻,天空飞来一群彩蝶,黑压压一片儿,还带着一股翅粉香。
百千蝴蝶飞进紫苑,在牡丹花丛中起舞,佘灿绚丽磷光闪闪,辉映着一苑国色天香,难得一见的奇观景象,美得让人叹为观止,又美得让人心生疑窦。
虽然没有露出诧异表情,风月吟霜仍被眼前美景震撼,百千蝴蝶戏花的奇景,毕竟在世间很少见到。
香逸雪微笑着打开折扇,这群蝴蝶之中的王者,一只绚丽的王蝶停歇扇端,蝶翅巨大色彩绚丽,前边四爪扒着纸儿,巨型翅膀一张一合,美丽触角自然卷曲,好似觐见天下比它还奢美的男人。
“哪来这些蝴蝶,都飞来你的紫苑,这倒是神奇了!”风月吟霜淡淡一笑,语气温和道:“停在扇上这一只,比别的都好看些,它倒是温顺得很……”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很平淡,脸上也没惊讶,若非这种奇观在她眼中司空见惯,就是她早料到紫苑会发生这一幕奇特景象。
香逸雪注视王蝶,眼中腾起怜惜,淡淡道:“这只就是王蝶,其余都是它的臣民,听它的号令和指挥!”
风月吟霜丝毫不觉稀奇,语气淡淡道:“你是如何招来它们?”
香逸雪含笑看着扇头蝴蝶,那眼神似在看老朋友,玩笑似口吻道:“是我传信给尊贵的蝶王陛下,说今天我的花苑会来一个比牡丹还美丽的女子,蝶王陛下不相信我的话,所以就带着臣子前来一观……”
“如此……”风月吟霜忽而一笑,眸色沉了下去,竟透了些杀气,缓缓道:“将你的陛下送给我吧!”
“可惜,它不属于你我,它只属于这片美丽的天地……”
香逸雪笑容倒是不变,声音温和甜美,眼神柔情蜜意,似没察觉风月吟霜身上透出的一丝杀气。
风月吟霜不愠不怒看着那只王蝶,杀气消弭下去但气氛却更凝重,仿佛一出手就能杀了那只王蝶,更有可能是眼前握着扇子的男人,慢条斯理道:“哦,你觉得我留不住一只蝴蝶?”
“吟霜,难道从没人对你说过,这世间你留不住的东西太多了!”香逸雪冲着她莞尔一笑,扇面轻轻一抖让那王蝶飞去,眼神透出一丝惆怅道:“除非你认为杀死等同留住,那你就该自刎在我面前,因为这样才能让你的容貌,永远停留在最美丽的当下!”
风月吟霜:“……”
“但你冰雪聪明,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你明白生灭有序,万物自有规律,留不住的任它去,不是你的也莫强求!”
香逸雪对风月吟霜说完,又转眼看向那只王蝶,后者似对他依依不舍,仍在扇上蹁跹跳舞,淡淡道:“回去吧,飞回属于你的地方,代我向你的主人致谢,以后别再飞来我的山庄!”
紫槐苑已经不是当初的紫槐苑了,这里只是酝酿着阴谋和诡计、钩织着谎言和陷阱的危险地方,甚至连只蝴蝶都有可能成为阴谋下的牺牲品,就像那只整日叫嚣、笨头呆脑的梅公子!
王蝶好似听懂香逸雪的话,优雅地绕他飞了三圈,带着蝶群翩然飞走。香逸雪望着蝶群远离,好似目送故人归去,眼神藏着说不出的寂寥。
至始至终,风月吟霜没再发一言,只是若有所思看着他,那股萦绕在侧的凝重气氛,却是跟随蝶群消弭无踪!
或许是香逸雪说服了她,杀死并不等于留住,或许是风月凝的女儿,不屑用只蝴蝶的生死,来证明自己不容忤逆的实力!
香逸雪回过神来,看到对方琢磨表情,失笑道:“怎么啦?”
“我觉得你奇怪,让人捉摸不透!”风月吟霜盯着他的脸,直言不讳道:“你用尽心机讨好我,却在最后关头放弃,这样的人难道不奇怪吗?!”
这句话便表明她对他的心思一目了然,而香逸雪便是要她一目了然,风月凝的女儿非是一般女子,岂可用一般女子情态来测度她?!
“所以……”香逸雪闻言一笑,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千万别答应我,我无法保证能爱你多久,也许得到之后我便弃如敝履了!”
又是一个大胆无礼的举动,暧昧语气伴随谐谑挑逗,却又带着适可而止的从容,让风月吟霜一时发怔,不是为对方轻浮无礼而生气,而是想也不想就脱口问道:“即便,是我?!”
香逸雪笑得如沐春风,作答毫不犹豫道:“即便,如你!”
原来她并非是特别女子,在他眼中亦如旁人一样,风月吟霜怔忪之间不免失望,但这人的气息犹在耳边,一字一音又充满诱惑,话语却带着警告意味,与暧昧行为截然不同!
猜不透对方心思的风月吟霜,莫名升起一种不祥之感,又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好皱眉打量对方半晌,想从他的表情中窥出一二端倪!
但这,也失败了,对方脸上挂着暖暖笑意,看久又觉对方的笑容藏着淡淡悲哀,但究竟为何悲哀又说不出缘由,这倒是让她渐渐生气起来。
对琢磨不透的人,要不要一刀杀掉?!
一闪而过的念头又让她惊诧了,难道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内心极度想留住眼前这位绝色男子?!
俩人在花苑沉默半晌,直到远处传来异动,俩人眼神再次交集,但谁都没有点破状况,最终还是香逸雪先开口道:“赏花半日你也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等用过晚膳之后,再陪你去看河灯!”
“不用送了,我认得路!”风月吟霜冲他一摆手,二话不说转身离去,自幼养成果断性格,干净利落道:“你处理自己的事,我独自回房便可!”
等风月吟霜的身影离开花苑,花房后墙才走出一道人影,白色衣裳沾染泥尘污迹,握拳指缝血迹斑斑,一张愤恨到扭曲的面容。
银兰已在墙边偷窥一阵,从那场漫天的蹁舞蝴蝶,到香逸雪对她的亲昵举动,都一一看在眼底,心也在嫉妒中陷入绝望,而此刻的他早没了跳崖勇气,只剩下一波波不甘又愤恨的心绪,似毒虫般啃噬着他绝望的心!
看那人方才脸上表情,笑容多么温柔甜蜜,那才是幸福的笑容,多久没看到那人的恬淡笑容?这才是那人渴望获得的自由吧?!
笑容映入眼底,成了莫大讽刺!
想他武功尽废声名狼藉,地位屈辱遭人白眼,依旧恬不知耻活下来,这般苦苦坚持究竟为什么?!
银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自己是全天下最傻的人,流云剑法练至第九层,到头来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欺凌;天水山庄诺大一份宝藏,最终落得身无分文寄人篱下;死心塌地爱着那人,但那人却被这情压得喘不过气,甚至苦苦哀求自己放过他……
笑话,天下最大的笑话,看着花海那对璧人,银兰几乎想要狂笑!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但自己还能去哪里?!回华山吗?臣服于万剑之城的华山,与阴冷的落梅院有差别吗?!
蝴蝶飞舞的一刹那,银兰忽然想起兰之都,那个远离中原的地方!
非沁师兄曾跟他说过,掌门和师伯遇害之前,曾经托人传来口信,叫弟子切勿气馁绝望,他们只是前往兰之都避难。
后来,他又听白湘水说过,兰之都就在浩瀚大海的彼端,一个遍地鲜花的世外桃源。
白湘水说等他报了白门之仇,银兰若仍不想回华山,就带他一起去兰之都,说是不少受万剑之城逼杀的人都逃去那里。
倒是一个了断尘缘的好去处,但白湘水此刻又在哪里?山庄再无人提起白公子,是不是死在新盟的追杀下?!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苑中聚会已经散了。那人倒是没有急着离开,兀自站在花海中央,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用扇头轻轻拍着掌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银兰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那人正等着他自己走出去!
香逸雪看到他时只是一笑,笑容除了轻藐之外,并无什么实质内容。银兰总是不合时宜出现,还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香逸雪也懒得一而再、再而三赘言,讲多了连他自己都听得耳朵生茧。
香逸雪淡淡道:“师兄躲在墙角,不觉猥琐吗?”
银兰咧嘴笑了,却比哭难看,讥诮道:“我该恭喜你又觅新欢,为她寻来满苑牡丹,引来许多蝴蝶,晚上还要陪她灯会,劳心劳力百般讨好!”
香逸雪淡淡道:“当年我也为你费过心力,做牛做马任杀任打不曾怨过,便是妖山洞穴都陪你跳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仍就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将银兰珍藏在心底甜蜜,将当年情投意合统统抹杀,那些属于两人的苦难历程,怎说得如此轻易毫无留恋?!
难道山神庙前的盟誓,黑暗山腹同生共死,在那人眼里不值一提吗?
银兰瞪圆眼睛颤抖双唇,半晌才带着哭腔,低哑咒骂道:“香逸雪,你当真是无心之人?”
香逸雪扬起眉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有心,但这颗心,也只活在当下!”
银兰颤声道:“哪怕她是风月凝的女儿?”
香逸雪平静复述,毫不犹豫道:“哪怕她是风月凝的女儿!”
银兰怒极反笑,那是发疯前兆!
香逸雪退后几步,似避瘟神一般。
名贵牡丹一株株毁坏眼前,银兰疯了一般用脚践踏,毁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仿佛眼前这苑牡丹是破坏他和那人感情的罪魁祸首。
香逸雪抱着双肘冷眼旁观,淡漠眼神透着鄙夷,这哪里是昔日清绝孤标的剑葩?!根本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反正也是司空见惯的场景,香逸雪不发一言站在旁边,瞳孔中映着暴怒的人影,任一苑牡丹被毁眼前……
等到老管家赶来了,香逸雪这才转身离去,任由家丁在其身后将银兰按住、打晕、拖回落梅院。
一场风花雪月的开局,一出疯子闹剧的收尾!
香逸雪回到馨雅阁,听了阁内人的回禀,便来到阁顶平台。
阁顶繁茂花草中间,隐着一方仙桌素椅,梅风抱着一坛烈酒,醉意阑珊仰躺椅上,灿烂晚霞映在眸中,却掩不去那种失意!
受到万剑之城追杀的他,只能躲在师兄的阁楼内,抱着烈酒将自己醉死,这样才能忘记梅家堡被灭之仇,忘记梅家堡管家慕容韵为掩护他而死的痛苦!
香逸雪在踏入阁顶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脸轻松表情,这才走上前去戏谑道:“不想活就从这里跳下去,我的山庄从此少了一只酒耗子!”
一如既往的打趣斗嘴,维持多年的师兄情分,这是梅风现下仅有的感情羁绊,以此克制他心中那股报仇欲念。
梅风醉眼看他,笑道:“这座阁楼太矮了,跳下去又死不了,摔断了胳膊腿子,还要来劳烦师兄照顾!”
“又是一坛落英缤纷,当真这般挥霍无度?!酒窖明明有竹叶青,你就偏要糟蹋这些珍品!”香逸雪拿起酒坛封纸,送到鼻边轻轻一嗅,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万剑之城把你的赏银提高多少?”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拿不到!”梅风嗤笑一声,带着七分醉意道:“你该不会穷得打我头颅的主意吧?!背上卖友求荣的恶名,让你一辈子臭名远扬,不划算!”
“梅三少爷,我看你是醉得忘记了,现在可是万剑之城的天下!”香逸雪呼哧一笑,语气悠然道:“江湖有人想拿你的头颅换取花红,也有想拿你的头颅扬名立万,你不在密室好好藏着,还敢来阁顶饮酒招摇,也不怕被人发现连累到我!”
梅风猛灌一口酒,抹着嘴巴道:“我记得在华山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馨雅阁金璧不是用来炫富,而是为了白昼反光,让人看不清这片平台。”
香逸雪挑眉道:“总有乌云遮日的时刻!”
梅风笑道:“那便端看运气!”
跟昔日在华山打闹一样,香逸雪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拖到面前摇晃道:“要是被人发现,我就砍下你的头,正好拿来换酒钱!”
“这才该然!”梅风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眼睛,正色道:“出手要快,不要犹豫,别妄想着救我,聆君能被你救出来,全赖有唐竹竿做内应……现在你可是孤军奋战了,万剑之城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师弟,这一刻便放弃了,是不是太早了点?!”香逸雪楞了一下,慢慢松开手指,沉下脸子交代道:“即便是被风月吟霜发现,我也不准你引颈就戮!你这不是成全我,是在陷我于不义,有朝一日见到……师尊,你要我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
香逸雪原本想说见到九泉之下的梅铁真,后来又怕梅风伤心便改口师尊,其实自己已经没机会再见到师尊,但负责安排撤退的梅风却有这个机会!
见香逸雪生气,梅风呐呐笑道:“我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
香逸雪冷冷扫去一眼,体内毒药开始发作,当下只觉阵阵灼热,宽解外袍露出胸膛,又用帕子抹着冷汗。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天没黑脱什么衣裳?!”梅风便用眼角余光喵他,欣长身材匀称线条,美得好似一尊玉雕,笑道:“师兄,我又不好男色,你这般勾引没用……”
香逸雪冷汗淋漓,头疼无比骂道:“去帮我看看,蝶姐为何还没来?!”
“催什么?我这不是来了?!”楼阁上又来一人,端着药碗的蝶儿,不疾不徐道:“这碗解药是在大灶所煎,风月吟霜应该知道了,你为吸引那些蝴蝶,不惜服下香石仙露!”
香石仙露的滋味,真真可怕至极,但为招来王蝶,不得已为之了!
香逸雪端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药性发作,那股炙热才渐渐平息。
梅风就在一旁看他,说不出什么表情,最终只能叹息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逑得连毒药都用了,还真是世间少有的情痴!”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风月吟霜最终会发现,香逸雪只是在她面前做戏,刻意接近只为刺杀她的父亲……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世事难料人心难辨,待她发现已经迟了……”蝶儿挑起柳叶眉,眼中充满着算计,尽着策师的责任,跟香逸雪禀告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聆君已经藏身河畔,少主此刻该去沐浴。桂花糕点已经买来,花灯也准备妥当,风月吟霜正在客房等待少主!”
“你们到底什么计划?!”梅风听得好奇起来,目光扫着香逸雪,狐疑满腹道:“不就是偷香窃玉,怎么还叫来聆君?!”
让身为水神刀的聆君潜伏河畔,今晚怕不只看灯这么简单吧?!
“紫鸢的行动,关你什么事?!”香逸雪倒也不理睬他,只将酒坛推他手中,头也不回往外走道:“醉死你,我倒也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