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李世汐的眼神微微一顿，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光芒，只是那眼睛还直直望着岸上那人，一刻也不曾离开，“君知不知呢？”
    昏眩的感觉在一瞬间袭来，李世汐就那么直直倒在水中，闭眼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林书诀的表情。那样的人，那样俊美又强大的人，到底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只怕从此以后再见，唯有冷心冷面了吧。
    清辉挥洒在水面，激起一圈一圈安定的涟漪。
    “你家公子，身有顽疾，不宜燥热，不适阴寒，武功被废，元气尽失，”
    李世汐迷迷糊糊，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带了浓重的草药味，苦苦的，身边还有人在嘀嘀咕咕，明明是孩童一般稚嫩的声音，生生多了些沧桑与老沉。
    “恐怕时日不多。”
    慕容云澜握剑的手一顿，手背上青筋都出来了。但他只咬住牙根，点了点头，“不知前辈，有没有办法……”
    谷医仙瞥了一眼慕容云澜火红色的头发一眼，当年的事情，即使内部人封锁得再死，他还是知道的。慕容云澜在这里，那么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谷医仙沉吟，以手支住下巴仔细看躺在床上的人。他此刻睡得并不安稳，眉毛皱起，嘴唇苍白，开开合合，似乎正说着什么。
    “仙草吊命，别无他法。”他起身，“你们往日里的药尚可，只是缺了一味。”
    慕容云澜眸光一闪，半跪在谷医仙面前，“前辈赐教。”
    若是季遥在这里，定然会为这一幕惊叹。慕容云澜从不会在谁面前这样恭顺，即使是王爷本人，他也只是低头从不行跪拜礼，如今半跪，只有皇上在场的时候才会如此。
    “血莲。以处女之血所喂养的血莲。”谷医仙嗤笑一声，“血莲可活骨生肌、逆转生死，虽不可信，却也不可全不信。你们本来的药物，配上血莲，虽不会痊愈，也能保他多活些时日。只是以后，更是再难离这药而已。”
    谷医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了莫名的光彩，加之他的外表本就是十三四岁少年模样，就像是找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样，“药物难寻，我也无法。”
    “多谢前辈指教。”
    微微颔首，谷医仙不再多说什么，悠悠走了出去。
    “澜，不必担心。”
    李世汐虚弱干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慕容云澜动了动，转身保持半跪的姿态。他紧抿的嘴唇，已经微微泛白。
    “死之一事，早晚而已，如今这般仍是活着，本王已经很是安慰了。”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得春意，脸带苦涩，“本王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可以未此反抗一次命运。然而从来，上天都是不会眷顾我这样一个人啊……”
    慕容云澜把头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都是因为我……”他的声音变得像金属的质感，喑哑干涩，颤抖不已。
    在慕容云澜出生的时候，父亲最爱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难产而死；一个月的时候，家中发生横祸，比自己年长的哥哥惨死家中；一周岁的时候，一个道长出现，批他为灾星转世，父亲不信。然而往后，家中祸事接连不断，父亲顶不住家族的压力，就要将他斩杀的时候，李世汐出现了。
    李世汐说他是祝融，不过是下界历难而已。
    “那些不过碰巧，记得在很早以前本王就说过。”李世汐笑了一下，精致的容颜也不复往日光彩，“小遥呢？”
    “他被谷医仙绑走了。”
    “你为何不阻止？”李世汐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云澜。方才他那谷医仙如此尊敬，此刻居然说季遥被他绑了去。
    “他们似乎有些渊源。”
    “啊——”
    没待李世汐再问什么，房外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然后就是兵荒马乱一般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不断地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李世汐眉毛一皱，要起身去看，慕容云澜却按住了他。
    死的是一名男子，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还算得上英俊，脸上还有满足的笑意。他眼窝深陷，未着丝缕，床上混乱不堪，连空气里都是满满的麝香味。
    “师兄，师兄……”一个女子扑在死者的身上哭，完全不避讳死者如今的模样。周围站了一圈人，都是铸剑门的人。
    “切，居然着了长阳教的道，真是色欲熏心。”
    人群里有人突然爆出这样一句，本来哀伤的铸剑门一弟子腾地转头看向众人，一双眼睛已经红肿，配上生气的模样，看起来更为凶恶，“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说我铸剑门大弟子！”
    “哼，谁人不知我等此行是为讨伐长阳教，在这节骨眼上还想着寻欢作乐，而且还在客栈寻欢作乐，不是色欲熏心是什么！”林紫狐站出来，表情颇为不屑。
    “师姐……”白颜欢站在林紫狐身后，小心地拉她的衣角，林紫狐不高兴，一副你管不着我的样子。而林书诀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他确实也管不到自己这个爱惹事的师姐。
    铸剑门的弟子都怒了，哗哗哗把剑拔出剑鞘，其他人退开几步，深怕惹祸上身。
    “哪里来的小丫头，今天不将你拿下，便是对不起我师兄在天之灵！”这人说话时有一股子阴气，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带了血气。
    “谁怕你！”林紫狐也抽出自己的剑，剑身莹润，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把杀人利器。
    铸剑门的弟子却是一愣，他们长期铸剑，自然不会以外表来评判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