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山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看着有点想笑，忍住，憋住，太伤人自尊，不能笑。
    “哈哈哈……”好不容易我也跟着道貌岸然了一个下午，出了二生所的大门，拐出胡同口，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跨上孙耀山的卡宴，笑意喷薄而出，“你可真能装啊。”
    孙叔严肃着一张脸，拿肩膀往外推我不停靠上去的脑袋，“去，去，别靠我，开车呢。”
    “今儿早上还说是加班，神秘兮兮的问你干什么也不说，原来就是为了和我来次偶遇啊，请问孙叔您贵庚呀……哈哈~~”
    孙耀山依旧冷着脸不搭理，脖颈子露出可疑的红色。
    “行了啊你，我说黄云飞你老实点，别打扰我开车。”
    我抿着嘴捂脸，肩膀随着车子的前进一颤一颤，心里默念我不是在笑，是路不平好么。
    时间倒退回去几个小时，周日下午我按照约定来二生所做周三错过的检查，夏主任不在，接待我的还是朵朵姑娘。惯例每次都要填一大堆表格测一大堆数值，我问朵朵有必要么，其实每次都差不多，何必搞得这么繁琐这么碎碎叨叨呢？
    “正是这些琐碎的工作造就了科学研究的成果。”——赵•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生物学家•朵朵，站在宇宙之巅，义正言辞地向全世界宣布。
    要么说搞科研的人都是疯子呢，我觉得真没说错，就连赵朵朵那样大咧咧自来熟贼能开玩笑的姑娘都跑不出去这个圈，别看她活泼好动脾气直爽，工作起来完全就是个偏执狂，对待数字，哪怕是小数点后面一两位都绝不放过。
    “去年九月份开始加入到100志愿者项目中，深度合作七周零四天，每周做一次检测，目前进度正常，与吴雪遥接触6次，逐渐确定其属性……现针对下一步的工作设计了AB两套方案，孙总，您亲自和黄同学交流一下吧。”
    朵朵把话语权推给了孙耀山，拿着个小本本特虔诚地坐在她们孙总旁边略靠后的地方，她拉开椅子的时候特意往后拽了一点点，就是为了既能够很好地记录下来第一手资料，又不会在领导面前挡道碍眼，多会做人的姑娘啊，还这么聪明和勤奋，我同意把诺贝尔奖发给你了，准奏。
    有关我的病情（暂时称她为病情吧，因为不容易归类），孙耀山是这样跟我解释的。
    经过多次与吴雪遥的接触，得出了第一种判断假设，即有精神体与吴雪遥的脑电波频率相似，吴雪遥死后精神体的一部分附着在我的记忆里，造成一系列的思维假象，并做出时而是吴雪遥时而是黄云飞的自我判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现象会越来越弱，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近一段时间吴雪遥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跃，经常一连消失好几天，除非是我特意叫她，否则不会主动出现。
    基于上述判断，二生所给出了A计划，那就是让我这些日子更加积极协助工作，加班加点不说，最好是24小时都泡在实验室里，尽量将所有数据与可能性进一步梳理，争取在一两个月之内将成品做出一个来。
    之所以这么忙这么赶时间的原因，是因为谁也说不好我体内的精神体残留（换一种说法就是吴雪遥）什么时候会消失，或许是一两年或许是一两周，照目前的活跃度来看，两三个月之后彻底消失的可能性最大。
    孙耀山嗽了嗽嗓子，做出一副便秘的表情，“我们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勉强，可一旦成功，将是多么大的一项成果，单就医学界来说吧，能给多少人带来福音噼里啪啦呱唧呱唧……”
    听着我们家男人开启孙嬷嬷的模式，耳根子一阵发痒，直接打断了他，“24小时住在这里不行，我马上要毕业，还有毕业设计和论文答辩呢。”
    孙耀山立刻收声，和颜悦色地开始讲第二个方案——B计划。
    我认真听他分析讲解探讨研究，十五分钟之后明白了，所谓B计划其实就是一个字——熬。
    熬时间，等待精神体对我的影响逐渐变小，直至消耗殆尽。
    熬精力，等待精神体对我的控制力越来越弱，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熬体力，用大量的生活、工作内容充实自我，让精神体没空钻出来捣乱。
    总而言之这个“熬”的方针就是要我保持现状，啥也不干，直到吴雪瑶从我身上彻底消失，适度的忙碌可以加速这一过程。
    “云飞，作为二生所的领导来说，我当然倾向第一种选择，但是单就一个人来说，我希望你选第二个，”孙耀山停顿了一会儿组织语言，“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里，别着急回答，想清楚。”
    我点了点头，也对，做决定之前总要三思而后行的不是，否则自己把自己卖了还不知道呢。
    斜着眼睛看孙耀山，考虑他把我剁吧剁吧论斤称卖了的可能性有多大，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到底有几分重，我一不是国家政要，二不是名人明星，三不是重要科技掌握者，不是奇货可居，应该不值太多银子，卖不出好价钱。
    “孙总，我还年轻，搞不太懂这里面的名堂，您能给我个建议么，”
    孙耀山嘴唇闭得死劲，眼睛盯得我心里发毛，过了半响说道：“你还年轻，选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