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赵家有虎 004 旧时的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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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兕已经恢复了平静,点一下头,问道:“有人找事?”
“是今晚和我吃饭的几个兄弟,从饭店分手后我来找你,他们去一九一二那边的夜店找乐子,和人有了摩擦,对方是二世祖,仗着自己老子有权有势胡作非为,还不讲规矩,一个电话就叫了几十个打手,都是职业的,把我那一帮兄弟和他们带的女人都打趴下了,说除非我兄弟道歉,否则不放他们走。”
赵虎兕静默了一会儿,刀疤男以为他在玩深沉,结果这虎犊子头一抬,愣愣地问,夜店是什么?
刀疤男被这他主观想象和客观现实之间形成的鲜明落差整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哭笑不得地解释说是过夜生活的地方,简单讲就是鱼龙混杂的男男女女在那儿喝酒调情群魔乱舞,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所有人的荷尔蒙都被狂躁点燃,很容易有纠纷,往往只因为些走路不看人撞到了,自己这边带的女人被搭讪了,停车争车位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引起一场大纷争。
赵虎兕歪了一下脑袋,一眨眼,通透的眸子里难得氤氲起一丝见到不可思议事物后表现出的惘然,配上他清俊中带着天真甚至是调皮的面容,这个小动作显得格外可爱,赵虎兕觉得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有理由打架要打,没理由打架制造理由也要打,便有些不满道:“既然只要道歉就没事,那就道呗,没必要再把事情闹大。”
“我没说清楚,是男人磕头道歉,女人都留下让他们玩一夜,这事才算完。”刀疤男见赵虎兕不悦,连忙补充道。
“有必要么!”赵虎兕闻言,干净中还带点稚气的脸上立刻浮起些红晕,一半是被对方的欺人太甚气的,一半是被刀疤男的口无遮拦羞的,灯也不看了,站起来就跟刀疤男和义愤填膺着要掺一脚的跳蚤走。
“有必要么。”与此同时,一九一二街区的乱世佳人门口,也有一个人叹息般吐出了这句话。
黑沉沉的夜色中妖娆浮动着从夜店里透出来的魔障射灯光,夜店门前的迎宾早被吓得退到了角落,不宽的路面上黑压压站着几十个体格精壮的男人,气势颇为恢弘。
在这些男人身前,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拐子一群人,在这些男人身后,则是几个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休闲西装,带着或江诗丹顿或百达翡丽表,一身行头动辄七位数的公子哥儿,他们中有的面色猖狂,有的则噙着深沉阴森的笑容。
叹息的人虽也列在他们的队伍,却只穿了身不显山不露水仅以舒适为目的的衬衫长裤,手腕上干干净净空无赘物,但光那天生的皮囊就能让身边带贵气的大少和带匪气的职业打手,甚至是一整个暗香浮动的一九一二都黯然失色。
此刻他脸上并无波动,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些微无奈和无聊驳杂的表情。
闻言,他身边一个带单边宝蓝耳钉,留中长发,五官精致游走于两性间,名成再青的大少咧嘴一笑,“叶少,出来玩就是图个酣畅淋漓,见男人就踩见女人就玩,心头那口恶气不变本加厉地吐出来是不能尽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屁话在外面的意思或许是豁达,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那叫软蛋。”
成再青说话时下意识伸手像是要和他勾肩搭背,但手抬到半空想了想还是没放下去,不知是觉得不妥,还是曾听说过些关于他的某些事迹,心有余悸而觉得不敢。
“叶少。”叶见微在让人见之心曳的唇清齿白间把玩着这个称谓,嘴角带起三分弧度,从人体工学上讲他这是在笑,而且是个微羞和善而无比美观的微笑,却让成再青莫名脊背发凉,“成少叶少诸如此类的叫法,真威风啊,把能呼风唤雨的显赫身世万贯家财都摆到明面上供人尊称供人艳慕,不过我琢磨着这样会不会太像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只不过狗仗的是主人之势,大少仗的是家族之势。”
成再青脸色微变,傻子都听得出来叶见微是先扬后抑,且先扬是明褒暗贬,后抑却是货真价实不遗余力的痛判,正要反讽回去,不料叶见微接下来一句话清清淡淡和他们这个无数人踮脚伸脖心驰神往的圈子划清了界限。
“我叶家祖上或许是权门贵胄,但自满清入关以来就开始分崩离析,文革期间更是遭到重创,什么后台什么底蕴什么城府都碎得一地渣渣,捡都捡不起来,再往后就是三代贫民,到我这一辈虽然铆着股空手套白狼的狠劲一门心思往上爬,但赚出来的身家放在你们这些官富二三代眼里,算得了什么?你们的圈子我高攀不上,至于叶少这个名头……我敬谢不敏。”
叶见微说着就要离开,另外几个公子哥儿只顾看拐子一伙人徒劳挣扎,没听清叶见微对成再青说的句句绵里藏针,恰如茅台,初时入口还觉得醇厚,灌进胃里没一会儿就翻江倒海无比狠辣的批驳,还想叫住他继续看好戏,成再青冷着脸拦住了他们,“让他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些大少都大叫可惜,要知道叶见微虽然如他自己所说,家世不咋地,和他们这些父辈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没法比,但他本人却惊才绝艳,既有学富五车通贯古今温养出的儒雅气度,也不乏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杀伐果断,脑子还特好使,硬是以草根之身在商界这个喜欢拼爹拼人脉拼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不见硝烟战场上异军突起,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家私人会所的经理,但绝对是支不日便能扶摇而上云霄的超级潜力股。
这种人,要是没在他厚积的蛰伏酝酿期或是薄发的谨慎上升期结交,以后就是腆着脸哭着求着跪着都再也无法攀附分毫。
成再青不是绣花枕头,在他那个上校老爹和国企一把手老娘的熏陶下,他不说老谋深算,好歹看人的眼光是很准的,事实上今晚正是他半请半央把叶见微带来一九一二喝酒,之后不断暗示朋友敬酒,试图趁酒醉微醺的势头把叶见微纳入圈里,谁料叶见微酒量极好,他的朋友都喝趴一片了,叶见微还是清醒异常,成再青正没奈何时,一个不该醉却醉了的朋友在去厕所吐的路上和拐子一伙人起了冲突,之后事态便如滚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叶见微不认同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的做法,推拒成再青的邀请后洒拓离开。
看着叶见微的背影,成再青有些懊悔方才言论和行事过激,踩男人玩女人倒能图个一时畅快,可是和失去与叶见微这艘未来商界航空母舰同一阵营的机会比起来,怎么看都亏大了。
但事已至此,说出来的话没有收回的可能,他只能把这股凭空多出来的火气连同原先的恶气一并撒在拐子和他刚打电话叫的,现在应该快到了的救兵身上。
成再青目露凶光,那张足能魅惑众生的漂亮脸庞在夜灯中扭曲如恶鬼夜叉。
叶见微顶着身后无比灼热无比惋惜的视线走到一九一二路口,正遇上一辆面包车急冲冲甩个尾戛然停下,从里面先跳下来一个鼻骨上横断一道刀疤的雄壮男人,接着是几个形态各异但表情统一定格在凶神恶煞的人,都气势汹汹望着乱世佳人方向。
叶见微扫一眼这群人,迅速判断出这些拐子的援兵并不是成再青叫来的职业打手的对手,顶多就是送去当沙包而已,但叶见微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英雄,虽然看不惯成再青步步紧逼,但也仅限于看不惯,那不看便是了,绝不会特意倒戈相向蹚这趟浑水。
就在叶见微和这群新鲜出炉的人肉沙包擦肩而过时,本该空了的面包车上姗姗来迟般跳下来一个人,这人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发型是这个年代难得一见几乎有离经叛道嫌疑的光头,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肤色,只知道他五官清俊,身形匀称,是个走亲访友时势必会被八大姑七大婶或是某些可疑的怪阿姨重点关注揩油的对象。
连娃娃兵都被硬拉上场了,叶见微微惊,便多看了那少年几眼,见他跳下车后还踉跄了一下,伸手攀着车门一阵干呕,好半天才直起腰来,一张小脸苦哈哈皱起,自言自语嘟哝着,“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开车就和玩儿命似的,我坐十几个钟头火车都不晕,坐十几分钟面包车差点连肝都吐出来。”
赵虎兕又抬起头,使劲扑闪了几下眼睛,喃喃道:“糟了,现在还懵圈儿呢,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啊。”
这时,最先下车已经冲出去老远的刀疤男回头张望了一下,焦躁地大叫道:“操,虎兕那小子人呢?虎兕,虎兕——”
赵虎兕连忙一步三晃地追上去。
稍加思索,叶见微也折了回去。
毕竟一个娃娃兵在晕车晕到七荤八素的情况下,明知前面等着他的是强势敌兵却还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这事史无前例,叶见微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