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尘顾朝  第三十四章 此情此爱虽浴火 明日还巢对酒歌(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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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大庄朝仁武二十五年,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泰京城在经历了仁武大帝驾崩的沉痛之后,迎来了这个国家的下一个主人。
    正午时分,明坤大殿群臣肃穆而立,乌纱帽整齐地排列成行,鲜红喜庆的地毯毫无缝隙地铺满了明坤大殿下面的朝拜之地。身披铠甲的侍卫们在群臣之外围城四方形,均手持大庄朝迎风飞舞的国旗。
    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纪良培手持崭新的拂尘,身穿暗黄色的黑底官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脸庞上尽是内敛的沉稳之色,却也掩饰不住满眼的神气活现与喜悦之情。拂尘当空甩了三下,纪良培用稍显尖利的声音对着明坤大殿台阶下的文武百官道: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跪!”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一拜苍天神明祈求国泰民安,二拜先帝逝于西天之英德,三拜新帝登基龙体永生康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赫坐在明坤大殿上的龙椅上,金光熠熠的龙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润泽,他看着大殿下叩首的文武百官,抑制住心中难言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道:
    “众爱卿平身。”
    苏勒泰随着文武百官起身,他依旧站在武官之首,侧目看了看已被人顶替的丞相之位,心中的无奈化作无能为力的叹息。自从那日舒格丞相拜见了庄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宫中的人在朝堂上的说法是,丞相年老体衰得三皇子体恤而告老还乡。可文武百官谁不知道,舒格丞相从小就跟随在仁武大帝身边伴读,哪里还有什么家乡?唯一的心之所属便是忠心耿耿跟随的皇上。
    三皇子这样做无疑是铲除先帝心腹,并且杀鸡儆猴让群臣中反对他登基的大臣就此闭嘴。这种情况,几乎是每一任皇帝登时之初屡见不鲜的。
    崭新力量的崛起,必定带着旧势力的惨烈的毁灭。
    只是着力量究竟能否经久不衰,短时间内仍是个未知数。苏勒泰看了看今日无比风光的新皇帝庄赫,心中暗道:这等的无比风光,只希望不是这心中无比阴暗之人的回光返照。
    不过,也不知四皇子在边疆之地怎样了?新帝上位后一定会首先消除先帝余孽,他与四皇子系出一脉,是能过命的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上下级,怕是不久之后便难逃此劫。
    随着群臣走出明坤大殿向皇宫外走去,一路上有无数的宫女太监对他这个大将军跪拜。苏勒泰心中却一片凄凉,这将军之位,怕是也要新人换旧人了罢。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四皇子的命。
    群臣的队伍悠悠地走着,面前一个佝偻着身体的年老太监背着包袱快步走着,匆忙之中,撞上了苏勒泰。这一下撞得着实不轻,苏勒泰来不及躲避,惯性地后仰撞到了身后的官员。那太监似乎撞得更重,苏勒泰连忙去扶,在看清了太监的脸后惊讶道:
    “武公公?您怎么——”
    武宁途满面红光地笑着握住苏勒泰的手,激动地拍着说道:
    “这不是新帝登基,老朽不才,承蒙圣恩得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苏大将军年轻力壮,定要尽心侍奉主子啊,老朽这便告辞了。”
    说着,武宁途便颤巍巍地走了。他苍老的身影背对着太阳,在冬日众人的眼中看上去无比凄凉。
    苏勒泰反复琢磨着武宁途那句‘尽心侍奉主子’,然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这武公公,不愧是仁武大帝身边几十年的红人,人虽老了可办起事来还是同年轻时一样毫不含糊。说起他苏勒泰的主子,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那便是四皇子庄储。苏勒泰捏紧了方才慌乱之中武宁途塞到他手心的纸条,继续向宫外走去。
    武宁途出了宫门,看着宫外乌泱乌泱的人群。这是泰京城,是他几十年来从未出过的宫门之外的世界,他从未想过,这辈子竟能够再次获得自由身。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泪眼婆娑。武宁途用衣袖擦擦眼睛,回头看了看宫门,想起给苏大将军的纸条上写着的‘坚持’两个字,口中喃喃道:
    “苏大将军,您手下的十万精兵,可千万要守住啊。”
    似乎苍天也知道,这是仁武大帝年号之下的最后一天,所以阳光从泰京城一直照到了并渺都,并且照到的雪山之上。
    煞提手扶着飒雪宫的玄冰栏杆,抬头痴痴地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太阳,对身后的灭千寒道:
    “你说这太阳离这飒雪宫如此之近,为何雪山不消融,飒雪宫也依旧耸立?”
    灭千寒望着煞提天真的小脑袋,那丝绸一样垂落的发丝在空气中调皮的摇曳。他上前一步与煞提并肩,淡淡道:
    “雪山之上有镇山之宝,也是飒雪宫的神物,便是天山雪莲。唯有天山雪莲镇山,才能使雪山不融不崩,飒雪宫不死不灭。”
    煞提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灭千寒道:
    “所以那时苏克词告诉我,治疗庄储的腿的宝物之一便是天山雪莲,我若真的夺来,你也就完蛋了,是不是?”
    听了这话,灭千寒忽然失笑,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甚至愉悦得连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你倒是说得轻松,即是镇山之宝和飒雪宫的命脉,又怎是你能够夺取的?”
    煞提呆呆地看着灭千寒笑盈盈的眼睛,忽然道:
    “原来你还会这样笑啊?我以为和这雪山一样,你的脸也是冰封的呢。”
    灭千寒眯了眯眼,盯着煞提道:
    “不用你这般没大没小,一会儿拜师礼过后,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
    煞提刚准备反驳,便听到雪山之下的边疆之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气吞山河的叫喊。那叫喊来自沙智族的土地,那号子的节奏是他从小到大听到无数次的出自沙智族勇士之口的,为的是鼓舞士气表达决心。
    煞提忽然从栏杆上探出身子,扯住灭千寒的袖子激动地说:
    “听!那是沙智族的号子,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够听到,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够听到啊!”
    煞提的眼中带着无比的自豪,灭千寒看着,不解地问:
    “听说沙智王对你残忍极了,你为何还这样高兴,你不恨沙智族吗?”
    煞提望向灭千寒的眼中带着赤诚与火,而最让灭千寒震撼的,是那雌雄莫辩的倾城容颜中堂堂正正的洒脱。
    “为何要恨?那是生我养我令我能见识到这天下的民族。尽管沙智王对我做尽了坏事,但我只愿他好,也愿我自己好。因此我更加不能生活在仇恨中。”
    煞提的话令灭千寒有些恍惚,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庄储明明知道煞提是个残破不堪的男儿身,还要竭尽所能地爱惜他了。这个煞提若是变成太阳,怕是天山雪莲镇山,都会被融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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