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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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楼,我们俩拣了个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拿来精美的大菜谱。邵天遥仔细地查看着菜谱上的图片,点了两菜一汤:剁椒鱼头、白灼菜心、野山菌浓汤。
我看着他点的菜单,开玩笑着说:“喂,你就请我吃这些啊?也太简单了点儿吧。”
他倒是毫不介意的回答:“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菜,吃不完浪费了多可惜啊。”
“我倒不是嫌少,可好歹得有个能撑场面的吧。”我略显不满地说。
他问到:“难道你想吃鱼翅、燕窝之类的?”
我点点头,称是。
他又一本正经地说起来:“曼罗,关于这个鱼翅和燕窝,我得给你好好上一课了。你知道那个鱼翅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神情认真而专注地说:“在加勒比海或大西洋中,捕捞鲨鱼的渔船每次出海都要满载才归,船舱中装满的只是鱼鳍。渔民在捕捞上一条鲨鱼后不论大小,都会在甲板上用电锯活生生地把鲨鱼的背鳍、两个胸鳍和一部分尾鳍割掉,然后将全身血流不止的鲨鱼扔回海中,因为船舱没那么大的地方装鲨鱼肉。和鱼翅所能产生的高利润相比,鲨鱼肉经济价值不高。这些鲨鱼身体被直接抛回海洋,沉入深海中,无法游动、无法觅食,痛、饿、血流不止,最后在深海中死去。现在全球每年捕杀一亿条鲨鱼,鲨鱼繁殖缓慢。如果继续大量捕杀下去,只会使鲨鱼绝种,破坏海洋生态链。”
我不惊咋舌,对他说:“原来鱼翅是这么来的呀,真是太残忍了!”
“有的人说,吃鱼翅能养身,其实是错的。因为鲨鱼身处海洋生物链顶层,吃了很多其他鱼类,体内积聚不少水银和重金属,所以鱼翅中含有水银,不能多吃。”他又接着说,“中国人吃鱼翅是从明朝开始的,当时的风水师认为鲨鱼为佛教护法神‘摩羯’,吃鱼翅是最不吉利的事情。而且明熹宗起天启年号、喜鱼翅,寓意国破家亡,妻离子散、霉运连连。所以明朝灭亡后一直到清中期前无人敢吃鱼翅。”
“吃了鱼翅还这么倒霉?!”我说,“那我可真的不敢吃了。哎,我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颇为得意地说:“因为我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中国区的一名志愿者。”
“天哪,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弄了这么个身份啊?”我更是惊奇。
他正要回答,我们的菜陆续上齐了。我给他先盛了一碗汤,自己也慢慢喝了一碗。
他喝完汤,接着说到:“在学校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碰上了,就加入了。大四那年,有一天晚上,我在学校女生宿舍楼里贴宣传单,被巡校的老师看见了,正好有个女同学刚好从外面回宿舍帮我掩饰了过去。当时的灯光太暗,没看清她的长相,后来想感谢她却找不到她人了。”
我愣了半天,放下手中的筷子,举起右手,用食指指着他,半晌才说:“原来那天晚上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是你呀!邵天遥,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惨!”
他也呆了,说:“不会吧,你就是那个女生?”
“你还敢说?”想起那件事,心中不禁悲愤莫明。这是我学生生涯中唯一的一大污点,今天终于能让我冤有头、债有主了:“因为你,我不仅被系里通报批评说‘我半夜与男生在女生宿舍私会,行为举止不当,鉴于并未造成严重影响给予警告处分’,还被取消了一等奖学金。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有多严重吗?”
他说:“你还被学校处分了?我真的不知道。”
“就因为这件事,回家后还被我爷爷在祠堂里罚跪了一整天,三天才能下床走路。”想起那次被罚跪,我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他大惊失色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爷爷还那么封建?”
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我现在能找邵天遥赔偿,对当年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是无法弥补的。又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解释到:“这不仅仅是封建的问题。我的姑姑、姐姐们,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人敢在学习期间谈恋爱的。因为家族里的规矩是如果学习成绩不好,就不要继续读书浪费国家资源和家里的金钱。但是可以另外选择学习一门生存技能,保证在以后的人生中能养活自己。何况,那时候我才十六岁。你说我爷爷能不罚我吗?虽然罚我的时候,他也很心疼,但这是规距,谁也不能破坏。家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不能例外。”
他又惊到:“你十六岁就上大学了?”
“这很奇怪吗?”我反问到。“我十五岁被保送进的R大。我的八个堂哥堂姐中,四个被保送进了清华,两个进了北大,两个进了复旦,他们也都是十五、六岁进的大学。这在我们家是常态。”
“你们家的人也太牛屎了吧!”他不敢相信地说,“你们家的人是不是大脑都比别人聪明啊?”
我想了想说:“是不是比别人聪明我不敢说。但是我们从两岁学拿筷子开始,就学拿笔了。四岁要学会背家训,六岁前要学会背《大学》,八岁前会背《中庸》,十二岁前要能背《论语》。总之我记忆中,我们家的小孩子没有一个有时间整天在外面玩耍的。现在我有几个哥哥姐姐都结婚生孩子了,他们的小孩子也是这样教育的。我大堂哥的小孩现在应该已经读大二了。”
他又问到:“那你们家有没有天生就不喜欢读书的?”
我十分爽快地回答说:“有啊,我的小表哥,他是我大姑的儿子。从小特调皮,没有一刻能安静的,看见书就想睡觉。我爷爷当时就说了‘这孩子将来不是个做学问的人,还是早点给他想好将来要学门什么技能的好。’果然,后来他只念到了中学毕业。不过他现在自己开了一间电脑公司,也挺赚钱的。小时候,他总骂我们是书呆子。”
“曼罗,我问一下,你爷爷今年多大岁数了?”他颇为好奇地说。
我想了想说:“应该有九十五岁了吧。看他的样子,还挺年轻呢,一点也显不出来他九十多岁了。”
听了这么多,他给了一个结论:“你们家太强悍了!爷爷居功至伟啊!”
我笑了,对他的话不予置评,低头继续品尝起桌上的鱼头。
一顿饭吃到尾声,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小邵总。”
我和邵天遥都抬起头,看着立在我们桌的来人,是原天成地产的财务总监石寒山。
“覃总也在。真是巧,能在这里遇上两位。”他满脸笑容,对邵天遥伸出自己的右手,颇为兴奋地说。
我心里暗忖:也不知道是中国太小了,还是北京太小了。眨个眼睛就能遇上故人。我和邵天遥都站起来,分别与他握握手。
邵天遥客气地对他说:“石总,坐下来一块吃吧。我们再加两个菜。”
石寒山倒也坦然地在邵天遥身边坐下,笑着说:“你们到我的店里吃饭,还能让你们请客吗?当然是我请了。”
我和邵天遥面面相觑。这酒楼是石寒山开的?
邵天遥略显好奇地笑着问到:“石总什么时候来这里开酒楼啦?”
“唉,一言难尽。”石寒山笑着叹了口气,说:“如今也只是混口饭吃。”
我挂着自己都觉得客套、疏远的假笑说:“石总这就过谦了吧。这么大的酒楼,还只是混口饭吃?”
他转过头,眼睛照着酒楼大厅四周打量了一圈,颇有些感慨似地说:“这是我和两个朋友合伙开的。我还是负责财务这块儿,毕竟这是我的长项嘛。酒店管理什么的,我屁也不懂一个。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听他的口气,好像过得有些憋屈的样子。我和邵天遥都没答话,只是对看了一眼。
他回头看着我们,又说:“今天难得遇到两位,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吧。好好儿聊聊?”
邵天遥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石总,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曼罗晚上还约了别的朋友谈事情呢,今天只怕是不行了。要不,你给个电话吧,我们改天再约?”
“两位要是有空就常来捧捧场,提点意见,也好让我们经常改进改进。今天这顿我请两位吃了。”石寒山倒也没有过份强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名片夹,拿出两张名片,给了我和邵天遥一人一张。随即招手叫来服务员预备签单。
我伸手截住了他手中的消费单,说:“石总,既然要我们常来,这顿还是让我们自己买吧。否则,我们以后可是不敢来了。”
他见我说得认真,便识趣地不再勉强。邵天遥掏出现金交给服务员,并嘱咐他开张发票。买过单后,石寒山与另一位漂亮的业务主管将我们送到了门口。
因为停车场比较远一点,邵天遥拿着车钥匙去取车,他们俩人陪我站在门口等着。我对他们说:“你们进去忙吧,不用在这儿等着。”
见我坚持,石寒山笑着说:“覃总,那我们进去了。你和小邵总有空常来。”
点点头,我亦笑着说:“那是一定的。再见。”
他们结伴进去,我转过身看着已经华灯初上的街道,耳朵里却听见那个漂亮的业务主管问到:“石总,他们是什么人啊?您对他们这么客气?”
石寒山说:“他们都是我以前的老板。”
业务主管不敢置信地反问:“不会吧?他们看着很年轻啊。”
石寒山颇为遗憾地说:“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能继续管理天成地产,我也不会混到如今这地步了。唉,世事难料啊!他们还是那么高高在上,我们……唉,不说了!”
“你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嘛,酒楼的生意……”那业务主管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原来,别人的人生也因为我们的决定而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个可怕的世界啊,总是叫人心生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