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燕尾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0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我叫覃曼罗,二十三岁,两年前因为突然厌倦了长沙的生活,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个全国有名的娱乐之城,带上为数不多的家当独自飞到了北京,开始了寂寞的北漂生活。我住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做过五十块一天的假期兼职,还做过每月只挣九百块的餐饮服务员,目前在中关村一家小企业做行政助理。说是行政助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得干,工资也才一千六。不过上班时间还是不错的,朝九晚五,周末有两天休息。因为跟几个女孩子一起合租在人大附近,周末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去双安对面的华星国际影城看电影。我把看电影当做是安慰自己灵魂的一种方式,所以每次看完电影都很开心。
两年了,我没有回过一次家,只是过年过节时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老父老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通话时间总是很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思念与无奈,可是我不愿意回去面对,是的,我是个没胆鬼!
今天是周末,我刚从电影院出来,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William。他是我上次五一节做兼职工时认识的瑞士人。这是他第三次给我打电话了。我按下接听键:“Hello,William。你有什么事吗?”
“Mandy,上次那个Nick先生邀请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去南三里屯的燕尾蝶吃泰国菜。”William在那头愉快地说。
Nick,不就是那个优雅的泰国美男吗?他为什么请我一起吃饭?我暗自纳闷。“OK,晚餐几点开始?”
William回答说:“七点开始。不过你可以先到我这里来,我们先见面,然后一块儿去赴约。”
我微微一笑,说:“William,不必了。我直接从家里出发就可以了。今天是周末,外出的人比较多。如果先去你那里的话,恐怕我们两个都要迟到了。”
William是很招女孩子喜欢那种样子。就职于某五星级国际大酒店,高大英俊,而且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纪,幽默风趣。来中国好几年了,能说的中文仅限于“你好”、“谢谢”、“对不起”等几个简单的词语,但这并不影响他与中国女孩之间的交流。这年头,能说一口标准牛津腔的中国女孩越来越多了。至少我们前两次见面时,他身边带的女孩就不是同一个。对此,我并无意于批判什么,只是如佛所说,如实观照而已。
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四点三十分了。我站在电影院门口,借着镜面的反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穿着,白色中袖纯棉宽衬衫、水洗白浅蓝色直筒牛仔裤、纯蓝色帆布鞋,清汤寡水般的直发随意的披散着。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圈将头发束成一个马尾,转身往对面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我喜欢北京,大气、从容。而且气候干爽,就是在寒冷的冬天,只要有阳光,也是温暖的。
公车上一如继往的拥挤,车速一如继往的不徐不急。一路上不断有人上车、下车,我站在靠近后车门的角落里,透过车窗注视着车外不住变换的景物,安静默然。突然,司机踩了一脚急刹车,站在我身边的一个老太太瞬间向我扑倒过来,我本能地伸出右手一把抱住她的腰,使她免于摔倒的危险。而她神情紧张地推开我,一只手紧紧抓住车上的扶手,一只手去摸自己身上的口袋。我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呆愣了一会儿,嘴角边扯出一丝好笑,继续回过头看着窗外。
当我赶到“燕尾蝶”时,已经六点五十分了,天色渐暗。我掏出电话拨号,一会儿那头接通了。
“Mandy,你到了吗?”William在那头问。
我说:“我已经到门口了。你到了吗?”
“你快进来吧,我们都到了,就等你了。”电话那头的他高兴地说。
刚进门,一个穿着泰服的女孩向我迎过来:“Mandy小姐,请这边走。”
女孩将我领进一个个宽敞的雅间,里面已经坐着四男一女,William和Nick两人中间的位置空着,想必是留给我的。我一边走过去坐下,一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刚坐下,便感受到来自对面灼热的目光,定睛一看,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都是TMD的狗屎。相对于他的愕然,我的面无异色应是非常得体的,向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身边的女人就显得有点失态了,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水杯。还好同桌的其他几个人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我微笑着转过头装做视而不见,对坐在右边的Nick说:“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同时也非常感谢你请我吃美味的泰国菜。”
Nick淡淡一笑:“不必客气。”接着他向我介绍道:“坐在你对面的那位是邵天遥先生,我们都叫他Theron。他身边的那位女士是他的女友宁安妮小姐。这边这位是William的好朋友,Frank。”
我举起面前装着纯净水的玻璃杯,脸上挂着微笑向他们三人示意道:“很高兴认识你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大家都叫我Mandy就好了。”
Frank是个典型的德国男人,身材高大强壮,眉骨高,一双碧色的眼睛非常漂亮有神彩。他热情地说:“最近总是听William提起Mandy你,说你是他见识过的最特别的中国女孩。”
我回答说:“你确定他说的是特别的,而不是奇怪的吗?”眼神轻轻瞥了William一下。
“我可以向上帝保证,没错。”Frank将右手放在胸前说。大家都被他看似一本正经地的言行逗得笑了起来,至于对面的他和她是发自真心还是假装掩饰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的想法和心情不是我关注的内容。
美味可口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桌来,Nick克尽主人之谊,细心地向我介绍每一道菜品,主动帮我添菜、挤柠檬汁。
吃面条时,William突然问我:“Mandy,你是左撇子吗?”
“啊?”我一愣,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拿着叉子,再抬头看见其他人正好与我相反的拿着勺子和叉子。邵天遥看着我的目光,让我心下惶然。旋即一笑,将手中的勺叉换过手拿着继续用餐,嘴里食不知味,只能机械地咀嚼着盘子里的食物。脑子里不断浮现起当年那人教我使用刀叉时的情景来,泪意上涌。
突然,我放下手中的勺叉,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在第一滴眼泪落下之前,我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在了洗手间的门外。梳妆镜里那张脸上泪水肆意纵横。好一会儿后,或许是舒缓的音乐,或许是檀香的香味,或许是泪水无多,我平静了下来,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把自来水,洗去脸上的泪痕,再抬起头时,眼神中已看不出悲喜。
见我终于从洗手间出来,William满脸关切地问:“Mandy,你还好吧?”
我笑着点点头,转过头对Nick说:“刚才不小心吃到了一颗辣椒,哇,太辣了!眼泪都辣出来。”
众人见我如此说,都哈哈一笑,继续用餐。席间,他们几个谈笑不断,只是我已无意聆听,并参与其中,手中的酒杯却再也没有放下。当我有五分醉意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将我放在腿上的左手轻轻握住。我微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William,发现他眼中颇有缠绵之意,顺势也回握住他的手,直到散席。
分别时,宁安妮对我说:“Mandy,我们能不能互相留个电话,方便下次联系?”
“没问题。”我将手机递给她。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如此爽快,微愣。接过电话拨通她自己的手机,然后将手机还给我:“一定要经常联系哦!”
这个恶心的女人为什么还是这么假惺惺的?明明做得心不甘、情不愿,还要装大方,装开心。我拿回手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扯着一丝笑,或许她看出了我眼里的嘲讽,脸上的甜笑有一丝尴尬。我转开目光,拿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脸跟她身边的男人说:“Theron,bye-bye!”
他很有礼貌地回答说:“Bye-bye!”
看着他淡雅的微笑,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温柔的脸,忽然心痛难忍,右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而不自觉。
Nick取车回来,邵天遥和宁安妮坐上他的车一起离开。Frank说跟别的朋友还有约,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William拒绝了。Frank一脸怪笑地打车走了。
剩下我们两人站在原地。William轻声问我:“去我那儿,好吗?”
我仰起头,看着他漂亮的蓝眼睛说:“对不起,亲爱的,我今天喝多了,想回家。”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在我唇上吻了吻,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亲爱的。”我再次拒绝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明白我是真的在拒绝他,便松开手,为我拦了一辆的士车,并付足了车资。又在我脸上亲了亲,低声说:“给我打电话,嗯?”
我点点头。
车子渐行渐远,我无心留意William是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还是也已经离开。紧绷的心松懈下来,才感觉到手心处传来刺痛,打开手掌,已是一片鲜血狼籍。